潮湿的霉味混着排泄物的恶臭,在地宫封闭的空气中发酵。
梅雪琴蜷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剥落的水泥块。她的指甲早已断裂,指尖渗出的血珠在灰白的墙面上留下道道暗红痕迹。
地宫唯一的灯泡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饶轮廓,更像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苍白的脸上镶着两颗深陷的眼珠,肋骨在布满血痕的皮肤下清晰可数,大腿内侧结痂的咬痕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梅雪琴被老黑掳来时只有21岁,在老家的时候也长年做农活,身体很好。但再好的身体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受折磨,渐渐地她也没有了那个精气神了——看上去像是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梅雪琴条件反射般绷紧身体,溃烂的脚掌抵住地面。她想活命,只能极力地顺从着老黑。她知道老黑不会放她走,连“出去”两个字都不能在他面前提。所以,只能等待机会来硬的。
老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鼓囊囊的塑料袋,酒气混着熟食的油腻味道瞬间冲淡霖宫的腐臭。
“今整点好的,你陪我喝上几杯!”他踢上门,塑料瓶里的白酒晃出琥珀色的光。油纸包摊开在瘸腿的木桌上,猪头肉的油脂正缓缓渗进发霉的报纸。
梅雪琴的胃袋痉挛着,唾液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盯着的是老黑腰间晃荡的钥匙串——最粗的那把铜钥匙,能打开地宫出口的铁栅栏。
“愣着干啥?”老黑拽过她的手腕,青紫的淤痕在灯光下像条死去的蛇。酒瓶粗暴地塞进她手里:“给老子倒酒!”
玻璃碰撞声在地宫里回荡。梅雪琴的手稳得出奇,澄澈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她看着老黑喉结上下滚动,酒精顺着食道烧进胃里时,他松弛的脖颈浮现出蛛网般的血管。
长时间的屈服让老黑降低了对梅雪琴的戒心,梅雪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再喝一杯吧。”梅雪琴不停劝老黑喝酒。
“你也喝!”老黑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辛辣的液体灌进喉咙。梅雪琴剧烈咳嗽着,却趁机把半杯酒泼进身后的稻草堆。
三瓶见底时,老黑的眼白已经爬满血丝。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皮带扣撞在桌角发出脆响。“贱货……”他含糊地骂着,手掌重重拍在梅雪琴后颈,“今……老实点……”
床板承受重量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梅雪琴跪在床边,听着鼾声渐渐变得粗重。她的指尖触到老黑垂落的手腕——那里挂着钥匙串,随着呼吸轻微晃动。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剑梅雪琴数到第一千次心跳时,缓缓抬起老黑的胳膊。钥匙串滑落的瞬间,金属碰撞声让她浑身僵直。但醉汉只是翻了个身,涎水浸湿了绣着鸳鸯的枕巾。
钥匙插入锁孔的触感冰凉。梅雪琴的脚掌踩上第一级台阶时,石缝里的蟑螂窸窣逃窜。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像一道银白的刀痕,劈开浓稠的黑暗。
地窖里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梅雪琴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突然触到一根冰冷的铁棍。她死死攥住,指甲掐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疼。
“老畜生……”她盯着老黑熟睡的身体,太阳穴突突跳动。
铁棍抡起的瞬间带起风声——
“砰!”
钝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可惜呀,此时梅雪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来是照着脑袋打的,结果棍子偏了准头,只砸在老黑的臀骨上。老黑惊醒过来,浑浊的眼珠里迸出凶光。梅雪琴的瞳孔里映出他扬起的皮靴,下一秒剧痛从肋骨炸开,她像破麻袋一样撞上土墙。
“贱货!”老黑揪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掼,后脑勺磕在砖石上的闷响像熟透的梨子落地,“老子给你立碑!”
尼龙绳勒进腕肉的疼痛反而让梅雪琴清醒。她透过肿胀的眼皮,看见老黑从墙上摘下一把剥皮刀。刀刃在煤油灯下泛着黄油般的光泽,刀尖还粘着片暗红的肉屑。
深夜的果园静得可怕。老黑拖拽麻袋的沙沙声惊起几只夜鸮。月光照在铁锹上,锹刃沾着新鲜泥土。当麻袋突然蠕动时,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坟坑里。
“嗬……嗬……”麻袋里传出气管漏气般的声响。一只惨白的手刺破麻布,五指痉挛着抓挠空气。
老黑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他扑上去压住挣扎的麻袋,梅雪琴睁开眼晴直勾勾地看若老黑。剥皮刀从锁骨斜划到下腹。温热的内脏滑出来,落在堆满梨树枯叶的坑底,像一滩被鸟啄烂的果肉。
快亮时,梨树下前多了块粗糙的木牌。老黑用染血的拇指摩挲着“爱妃梅雪琴之灵位”几个歪扭的字。
“你跟她们不一样……”他神经质地啃着指甲,盯着地上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你是……你是我最满意的一名妃子。”
因此,老黑还特意刻了块“灵牌”和尸体一起埋葬,埋完了,又对着鞠了三个躬。
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梨树枝头有只乌鸦开始啄食沾血的梨子。老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果园深处,脚印里汪着粉红色的雪水。
……
郦楚怡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是梅雪琴最后一条消息:“国园不对劲,明想办法走”——那是半个月前发的。
秋风卷着枯叶刮过派出所门前的台阶,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冷气混着劣质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值班民警正打着哈欠整理文件。
“我要报案。”她的声音在发抖,“我朋友在老黑的果园失踪了。”
民警抬起头,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有证据吗?”
“我去了两次都没见到她!”郦楚怡指甲掐进掌心,“他果园里根本没人干活,只迎…”她突然顿住——那间上锁的杂物房里传出的腐臭味,现在想起来仍让她胃部抽搐。
警笛声划破梨园的寂静时,老黑正蹲在井边磨刀。铁器与磨石摩擦的“嚓嚓声戛然而止,他眯眼望向尘土飞扬的土路,嘴角抽动了一下。
“警察同志!”他扔下砍刀,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堆出满脸惊讶,“这是咋了?”
郦楚怡从警车后座冲出来,嘴唇煞白:“雪琴在哪?”
老黑的表情瞬间扭曲,又迅速舒展成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哇!你们合伙骗了我工钱,还敢恶人先告状?”他转向民警,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您看!白纸黑字写的预支工资,她俩干了两就卷钱跑了!”
郦楚怡浑身发抖:“你胡!雪琴明明——”
“搜查令。”带队警官打断她,展开盖着红章的文件。
老黑摊开沾着泥垢的手:“随便查!我老黑行得正坐得直!”
警靴踩过枯枝的碎裂声在果园回荡。郦楚怡盯着那间杂物房——此刻门大敞着,里面堆着农具和化肥,毫无异常。可她明明记得上次来时,这把锈锁纹丝不动。
“都搜遍了。”年轻警员拍打着制服上的蛛网,“连根头发都没找到。”
老黑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旱烟,烟雾后那双浑浊的眼睛闪着讥诮的光。当警察向他道歉时,他竟红着眼眶哽咽:“现在骗子太猖狂……我们老实人难做啊……”
回程的警车上,郦楚怡把脸埋进掌心。她没看见——后视镜里,老黑正弯腰拾起她掉落的一只耳环,舌尖缓缓舔过上面凝固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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