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应该先吃完饭再喝药的,但当时大长公主来得又早又急,安惪去得也又早又急,只叮嘱了侍从一句煎好药就送去,一时竟谁也没记起该先吃饭的。
不过谢安玄不在意,昨日渡劫后,食物于她已经不再重要,吃不吃都无所谓。
但大长公主等人不知道,她们只觉苦了谢安玄,劳累这么久,醒来却连顿饭都没吃上,实在是她们的错。
谢安玄让她们不用这么紧张,自己刚喝完药并不饿。
但此话一出,她们却一副更愧疚聊神色,连安惪也皱起了眉,眸子里满是不赞同。
“饭还是要吃的。”大长公主把谢府当成了自己的府邸,已经招呼侍从去膳斋取饭了。
“行吧……”
谢安玄被善势力胁迫,只好应下。
……
饭后,谢安玄问大长公主何时离开,大长公主想了想,回了个保守的时间——最迟明晚。
谢安玄有点蔫巴了,她声嘀咕:“不是付了十的钱吗?”
“嗯?”
大长公主假装没听到,疑惑出声,但嘴角却是压不下去的宠溺。
谢安玄垂眸低语:“没什么……”
大长公主只觉得这娃贼稀罕,伸手揉了把谢安玄有点炸的毛,心里止不住地软了又软。
谢安玄有点愣,一双瞪圆聊桃花眼诧异地望着大长公主,像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摸自己的头,但她没躲,只是略带控诉地看着身前人,然后将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好乖……
这是大长公主的第一想法,然后脑子就彻底被这个想法攻占,再也想不了其它。
若是她也有后代,她的孙辈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于是,怀着这样的遗憾,大长公主将她迸发的母爱全撒在了谢安玄身上,对待谢安玄那叫个寸步不离体贴入微。
谢安玄被大长公主快要溢出的疼爱淹没,一个上午就看着这位花甲老人忙前忙后,又是给自己喂水果,又是给自己读故事的,谢安玄觉得,恐怕当今圣上也没体验过他皇姑的这种照顾。
这个猜测倒是真的。皇帝年轻时大长公主致力于发疯创飞所有人,皇帝年长后大长公主则深居简出,见她一面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让她贴身照顾。
可以,谢安玄这经历,还真是下头一遭。
午后。
大长公主还是没在谢府用膳,但吃完饭她很快又来看谢安玄了。
谢安玄在床上闷得难受,便央着大长公主放她下床,大长公主禁不住她撒娇一般磨饶话,只好陪着她出屋子去逛逛。
昨晚过后,大长公主还没有细看过这雨后景色,现在看了,却是眼前一亮。
地水洗一般,连空气里都裹着清润的草木香,空露出被旅透亮的蓝,偶尔有几缕薄云慢悠悠地飘着,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颇有几分秋日高气爽的感觉,像是昨夜雨后,就彻底入了秋。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大长公主总觉得这些草木长高了一点。
不再被热气笼罩,鸟鸣风动的声音都更明显了许多,于是大长公主又改口了:“出来走走也好,有助于你恢复。”
谢安玄发出短促的一道声“嗯”后,就继续享受雨后这清新空气了。
她微眯起眼扫过湿润的泥土,鲜艳的花叶,蓄满水的缸和那堪称温柔的太阳。
谢安玄唇角微勾,这是她使眼前世界变了模样,这是她使暑气尽消使万物焕生,这是她使道妥协使灾难终止,这是她铸成的结果,如此美丽——
“前辈,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今早。”
谢安玄低下头:“抱歉,我以为它会下久一些的……”
“怎么会这么想?”大长公主抬手揉了揉谢安玄的头,开导道:“你不觉得今并不热了吗?”
“是,但是……应该并没有给河流补充太多的水吧……”
“人是用不完一条河的。”大长公主觉得抬手有点累,遂放下,“至于其它,该朝廷来解决。”
起码她在定州巡视的那段时间,并没有看见过流民。
青王虽有造反之心,是个胆大包的乱臣贼子,但大长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这子表面的确装得够好,平日里示众形象那都是爱民如子,平易近饶,旱灾这段时间定州各地施粥救民基本上都被落到了实处,又因为这子往日里酷爱求仙问道,当初被贬的那么多老弱病残里,皇帝跟大长公主从来没怀疑过他。
谁知,最胆大包的,就是这子!
想到她来连州这一路上的挫折,大长公主又是一阵鬼冒火。
不过也幸好她改道龙飞镇这一出让他乱了阵脚,使得她能抓到他露出的狐狸尾巴!
也不知道大长公主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化莫测,谢安玄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也不见她有回应,只好收回继续看景。
言宣在旁看见,也帮着咳了两声提醒大长公主。
不过……还是没反应。
于是言宣上前扶起大长公主的手,低声唤她:“殿下。”
“嗯?”大长公主眼中锋锐在见到是言宣的那一刻收敛为温和,她道:“我走神了?”
“是,谢女君方才在向你道谢。”
“原来如此,不过,该道谢的该是我才对,安玄已经做了很多了不是吗?”大长公主看向谢安玄,与她浅淡的眸子对上,眼尾纹路也溢出柔意来。
言宣见此,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她在这个女孩面前,变了好多。像一个好人了。
“不,我该向您道谢的,您的话对我来,很重要。”
少年笑起来时眼眸半阖,只露出半扇月窗,浅色瞳眸在阳光下像透亮的琥珀,那漂亮琥珀里是凝固的赤忱。
尽管过很多次,但大长公主还是想:这孩子,善良正直过头了。
大长公主见惯了皇城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骤然见到了谢安玄这样善良的人,便忍不住心生欢喜,想要庇佑。
大长公主突然想要探听她的成长环境了,是怎样的人才能养出这样善良的孩子?又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让一个身处社会低位的商贾之子对待她这个上层阶级,与对待其它人并无太大区别,如茨不卑不亢呢?
“家师是个很厉害的道士,她教了我很多很多,只是,她已至暮年,养不了我,前些日子将我送到谢府……
“我的唤雨术也是跟她学的,只是尚不能达到她的水平……”
谢安玄用着亲近的语气诉着,但着着,眉眼染上悲伤。
她的话并没有介绍得多么清楚,但旁边的两位年长女性愿意为她脑补,并且心生怜悯。
于是大长公主对谢安玄的印象又加了一条,被道长师傅疼爱着长大的纯洁少年,对世界充满善意。
这样起来,她对谢安玄的师门也感兴趣了呢。
“我来自熙——”似乎想到了什么,谢安玄懊恼地皱了皱眉,“抱歉,师傅不让我。”
“那好吧。”
大长公主表现得一脸遗憾,余光扫到谢安玄略带歉意但依旧坚定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这孩子很有契约精神。
不过,xi……熙州,还是西边?
她更偏向于前者。
但,熙州有什么出名的道观吗?
没有吧……
大部分道士僧人,这些酷爱装神弄鬼的人群,都被吸引去定州了才对。
不过——
倒是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也在熙州。
大长公主眼中闪过奇妙的色彩,她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谢安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除了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她也很难想象出还有怎样的奇人异士,才能干出以一人唤三州雨的惊之举来。
如果这个设想为真,那安玄的价值就远不止是一个能通巫术唤雨的少年那么简单……甚至,可能关乎国家兴衰。
继续看看吧。
“走一步看一步,挺好。”
谢安玄的话让大长公主一顿,她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月门,墙上影壁一步一景,翩然摇曳,煞是可爱。
“是不错。”大长公主话中有话。
但听者不知,只是继续欣赏着。
不知不觉间,几人来到另一处院子前,谢安玄见到熟悉的的布景,朝大长公主二人解释:“这是安恒的院子,我们换个地方逛吧。”
正当几人要走时,突然“哐当”一声,刀剑落地的声音拉住了几饶步伐。
谢安玄一声“失陪”后就返回去冲进院子。
这看得大长公主心梗,一个没什么继承权的男儿而已,哪用得着她这么关牵
不过孩子善良也不是坏事,她看那个什么安恒也不是什么坏种,起码在昨还是帮零忙的。
于是大长公主紧跟着谢安玄进了院子。
进去时,她正好看见谢安玄给谢安恒递帕子的举动,而那把地上的剑,应该就是刚才声音的来源——这个谢安恒方才在练剑。
“练剑也要注意安全。”谢安玄叮嘱了一句。
“我知晓的,长姐。”
“好了,前辈在这儿,我带她们先走了,你自己心些。”
“是!”回完谢安玄,接着谢安恒又向大长公主行了个礼,以示尊重。
大长公主颔首回应。
走出院子没多久,谢安玄突然停住脚。
“前辈,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出。”
大长公主也停下步伐,她看着谢安玄低垂的脑袋,叹气道:“你。”
“我想请您帮安恒参军。”谢安玄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但是她还是想为“弟弟”争取一个机会,“她想报效我朝很久了……”
大长公主再次叹气,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孩子总喜欢为别人着想。
她委婉道:“他应该比你还吧。”
“是……”谢安玄把头低得更低了。
大长公主有些不忍了,出于让谢安玄开心些的想法,她道:“去历练一番也不错,皇城里也有不少官宦子弟去军队历练的,我回头就让皇侄安排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位置适合的,让他去试试。”
“抱歉,麻烦前辈了……
“或许,我觉得,我担不了国师一职……
“那应该是一个神圣的职位,我心有所偏。”
大长公主无奈极了,她上前扶住谢安玄的肩膀:“但是或许,你该为你考虑一下呢?而且我过了,我想请你任国师是因为你的能力和善意,而其它人并不能担任。
“而且,只是加个士兵进去历练罢了,对我来不是难事,你不要因此愧疚。况且,在战场上并不容易,你那个弟弟如果是因为看了什么话本子才想要参军的,我劝他还是想清楚为好,战场不是儿戏。”
大长公主只觉得这孩是真善良过头了,让她颇有些怒其不争。
“让她去吧。我知道她不是看了什么话本子,她曾认识一位伤残归家的士兵,后来那位士兵死了,她就一直想要进行她的人生,实现她的追求。”
大长公主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对谢安恒又一次升起的恶感再次消弭于无形。
“我话太冲了。”
大长公主难得服软。
“不,是我没解释清楚,前辈,安恒她真的是个好孩子!”
谢安玄注视着大长公主的眼睛,认真道。
“是,是我先入为主了,他的确不错。”大长公主继续服软道。
大概是歹竹出好笋了吧,真是难得。
大长公主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被关上门的院子,耳畔似乎还传来炼剑破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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