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香兴奋得双脸红扑评:“东家未从歙州回来之时,姐妹们做了些针线活计,发愁没销路,后来还是阿奇嫂子帮忙引荐给街上的衣帛香扇铺,姐妹们平日里吃穿用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问阿奇嫂子,阿齐嫂子也多热心指点,故而,我们都当阿齐嫂子菩萨心肠哩!这老槐巷中,阿奇嫂子是唯一一个待人接物从容有度,从不因为贫富尊卑转移的人!可真真是好人!”
“原来如此!”潘令宁点零头,提着那一篮鸡子,往后院探望徐焕去了。
徐焕的院子除了两个焚艾烧水,煎药熬汤的姐妹,还留守着一个从外面请来的稳婆子。
她昨夜阵痛,直至今日凌晨五更十分生产,大伙儿也几乎一夜未眠,就等着这个生命的到来。
潘令宁走入院子中之时,两个扇着扇子熬鸡汤的姐们起身唤了一声:“东家!”
潘令宁点头:“徐焕醒了么?”
其中一个姐妹回道:“醒了,孩儿一直哭闹,要吃奶,徐焕姐姐也睡不好!”
“那我去看看她。”
潘令宁入内,稳婆子也打了一声招呼,便退出去了,关上门。
“东家,你来了!”徐焕躺在床缘,覆着抹额,冲她微微一笑。
潘令宁提了提篮子:“看,隔壁王阿奇嫂子送来的,满满一篮,皆是祝福!你现在,身子可还好,疼痛缓些了么?”
徐焕点零头:“缓过去了,好些了”她看着鸡子,眼中流露出感动,“这老槐巷中,若唯一肯真心实意对我送祝福的,恐怕唯有阿齐嫂子了。我命薄,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儿,生怕她以后跟着我受苦……”
“怎么能这么想,你以后,要给孩儿挣一份前程了,男儿女儿都一样,都是全新的起点,怎么还会吃苦?”
潘令宁俯身,看着躺着床内侧的孩儿,一个,裹在襁褓中,只露出一个头,毛发未全,皮肤红红邹邹,还砸吧着嘴儿似要吃奶,一双手也未举着露出襁褓,又被徐焕仔细地给掩回去了,生怕她着凉了。
这时候的孩儿看不出美丑,然而潘令宁仍是忍不住流露出慈爱的笑意:“我能抱抱她么?”
徐焕只得吃力地起身,潘令宁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坐床头,而后徐焕把孩儿抱出来,送到她怀里。
潘令宁接过,孩儿竖在她怀里,她手生,还没有抱过孩儿,察觉到怀中的孩儿不适地扭动,她又不敢有大动作,最后还是徐焕提点:“东家,横着抱,一手垫着她的头儿,一手放在她臀下。”
潘令宁跟随指点调整了姿势,果然好很多,孩儿果然不闹腾了,她又学着寻常见到的模样,给孩儿荡漾,扭扭身体,笑道:“可真是个乖巧的女儿,我方才这么抱着她,她也不哭不闹的,以后定是能体贴娘亲的棉袄!”
“稳婆也,她算闹等得少的。”徐焕也忍不住询问一笑,又目露深意地打量潘令宁,“东家,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不打算找一个,生个孩儿?”
潘令宁一愣,又晃悠着孩儿,状似不经心道:“我啊,不着急!不过,她这么可爱,我以后做她干娘也不错呀!可有取名字了?”
“我……想叫她桓儿。”
“环儿?玉环的环,可有何寓意?”潘令宁询问,见她黯然低下头不语,立即察觉到什么,又低声问了句,“难道……是‘桓儿’?你还念着孩子的父亲桓郎?”
徐焕叹息,又惶恐做错,心翼翼地看着她:“东家,我自便不识生父,我可怜这孩儿也同我一般,我不想她长大问我之时,我答不上她生父的名字。而且,我惶恐我的身份给不了她好的前程,倘若她的生父肯认她……”
潘令宁怔愣,敛下心神,默默坐下,把孩子重新放回床上,而后牵着她的手郑重道:“徐焕,过去的苦可以惦记,但不可以成为一生的沉重,应当把未来的日子过好,若以后和和美美,再回顾曾经的苦,也多少能释怀。
“再则,让她生父认女,那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也未必都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过得幸福呐,连你都惶恐,没给她带来好的出身,难道那桓家,便不会拿有色眼睛看待她?
“咱们,不该过于指望她的生父,相反,你应当振作起来,好好给她挣一份前程,届时你这个做娘的有本事,孩儿也学了你,一样有本事。她若出人头地了,不等她认生父,生父也会主动寻她认祖归宗,而决定权皆在于她手上,岂不美哉?”
徐焕一番思索,忧赡眼眸恢复清明,点零头:“东家劝导得是,我总是……自卑自艾,想得浅了,这些日子,多亏了跟随东家,也开悟了许多!”
潘令宁拍拍她的手背,也叹息:“是我不好,本来好的回京后便开设纸坊,却拖延太久,让你与众多投奔而立的姐妹留在甜水苑中,无所事事,白白遭了邻里的白眼。而我本来,还搭救崔相公……”
她又悄悄把升到嘴边的话头掩了下去,只结果,“不过幸好,眼下也有些许眉目了,我们的纸坊开办在即!”
“东家,难道行会那边,已经打通了?”徐焕也眼前一亮。
潘令宁点头,又摇头:“不通过行会,我打算仍旧与齐物书舍合作,我与齐家,平分秋色,只是,我打算给书铺纸坊改一个名字,不该再叫齐物书舍了。齐物、齐物,不仅单取自齐家的姓氏,还出自庄子《齐物论》:‘万物生长兴衰,皆为等同,不该悲喜’,如蠢法自然,不适合我等讲义堂的热血道义,既然与我潘家合作,自然应该改个名字。”
“东家,你想改为什么名字?”
“就叫做……”潘令宁看了她一眼,眼中透露出满怀希望、煜煜夺目的光芒,“文繁,文繁以载道,文繁以匡世,文繁以济国!你觉得如何?”
“文繁以载道,文繁以匡世,文繁以济国……”徐焕幽幽地念着,看到她眼中坚毅的光辉,才清楚了她的鸿鹄之志,不由得感慨,“东家,若你为男儿,应当封王拜相啊!”
“封王拜相有何幸事?我是女子,女子也有女子的道义可走,未必,要与男儿比肩,或者以男儿为参照,才能显示出女子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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