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救世城
救世城，公寓区。
清晨，智能家居内置计时器在滴滴几声后缓缓打开落地窗的遮光层，晨光轻柔地驱散卧室中的黑暗，透过轻薄的窗帘洒满地板，这个过程并不算快，驱散房中黑暗同时也不会让眼睛感到不适，尼莫靠坐在床上看着慢慢打开的落地窗呆愣愣出神。
“尊敬的尼莫先生，现在是救世城时间七时整，室外温度7.9°，最高温16°，湿度43%，热水与合适衣物已经备好，建议立即洗漱穿衣，以免无法赶上早餐时间。”
没有情绪波动的广播声在房间内响起。
今，应该是他进入救世城的第十五。
这十五里，他感觉自己应该是体验到了堂一般的生活。
以前他得一整待在废料山里翻找材料才换得到勉强温饱的虫肉和污染水，在旧纪元的废料山里拾荒可不容易，经过拾荒者们几十年来孜孜不倦的搜刮废料山里能找到的有用材料已经不多了，更别提还要对付藏在垃圾下的异种生物，有时收获好露了白还会遭入记被打劫。
而现在，他哪怕什么不做都能吃到没毒的食物和水，能奢侈地用热水洗澡，还能通过腕表看一种疆鱼勒结幕’的东西，只要尼莫一看感觉就像有魔力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导致他大部分时间都沉迷在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鱼勒结幕’里了……
曾经在废土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成为了每必不可缺的一环，这种生活让他有些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以至于每起床后他都得用一些“特殊”的手段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就像现在这样，揪着胳膊肉狠狠拧上两圈。
“嗷嗷嗷吼吼！”
很痛，不是做梦。
“系统检测到您刚刚正对自己施行四级伤害行为，是否需要为您联系心理医生进行疏导？”
又是一句广播合成音，不过相比上一句语气似乎有些急促，他知道“系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只等着他做出决定。
“不用了，我只是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尼莫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系统到底能不能理解‘做梦’这一概念，“这就是救世城里的生活啊，还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多，不……简直是以前的我想都想不到的生活。”
哪怕住进这座城市半个月了，尼莫对一切还是感觉很惊奇——除了那些外界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生活必需品以外，更多的是城内到处他看不懂原理的技术，能听懂人话的家具，路上随时待命的服务机器人，传闻中不需要任何人干活的全自动化工厂……种种技术之中最让他惊讶的当属是这个“系统”了。
“是的，据统计百分之九十的外来者进入城内后都会如此感慨，因可控聚变反应堆及通用化材料铸造机的投产，再加上本智能系统和物联网接口等诸多配套技术上线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需求都能由智能控制系统来满足，现在都市人只需要思考怎么过好生活即可，这与物资匮乏的外界有无法比拟的差距，综上所述，诚如您所确实是还在为生存而奋斗的外界人无法想象的。”
正如系统所言，救世城的居民已经不用再为生存发愁了，在满足生存需求后他们便开始追寻更高层次的东西以满足精神需求，而系统则渗入人们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贴心为每个人定制他们所喜好的生活，可以救世城里没人不依赖‘系统’，而‘系统’也同样忠实服务着每一个救世城的居民，满足他们那些规则限制以内的愿望——即便那个人在前几还是个在荒原上乞食吃的流浪者。
但，尼莫还记得自己千方百计进入这座城市的目的。
“好吧，系统，我想要查一个人可以查得到吗？”
“为您服务是我存在的意义，但受保密规则限制我只能向您提供被查询者的姓名、样貌、联系方式等基本公开信息，无法提供涉及隐私的详细数据，请问您输入查找人员的姓名与识别码。”
“额，我不知道……”
“了解，无姓名与识别码，是否可以提供其他信息辅助查询。”
“啊，我只知道她应该是这座城市里的人，女性，十几年前……额，应该是大远征失败之后，救世城重新对外开放前出过一次城……这些模糊的信息能够查到吗？”
“收到，条件1：女性；条件2：大远征后，对外开放前出过城市；条件3：很可能是城市原住民；正在进行模糊条件检索……”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默，系统的广播音迟迟没有响起，但尼莫知道它仍在检索数据库内容，毕竟他能给出的有效信息实在太少了，在既不知道名字也没有具体样貌的情况下，想要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恐怕除了需要时间，可能还需要足够好的运气。
尼莫知道一时半会也得不到答案也没傻等，遵循系统的建议下洗漱穿衣后他就准时来到附近的食堂。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循环播放的广告与脚步声、话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热闹，无人机在人群缝隙中流利地逡巡着提供服务，或是为坐在桌边的人送上早餐，或是认真给予行人建议，又或是在要求下打成一团，最后变成两堆不再动弹的废铁——为市民平平无奇的生活找点乐子。
刚来时尼莫还觉得这场景十分新奇，新奇劲过去后他就开始感到有些无聊了，虽然这里的人大多穿着华贵靓丽的衣物，无论从面料还是款式都是外面想都不敢想的类型，可内核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千篇一律，而那些步履匆匆又面无表情的行人更像失去生命意义的活人偶，永远都是一副没有什么再能打动他们的表情，千人一面，毫无特点。
相比起来，尼莫还是感觉外面的人更加有活力——至少他们的阴谋诡计和夸张表情还是很有特点的，不像城里这样死气沉沉。
尼莫这样在心中暗暗想着，却注意到一个不一样的身影，不禁停下前往食堂的脚步。
那人裹着一个又破又旧的破夹袄，蓬头垢面，许久没洗的胡子长发乱蓬蓬炸开脑袋看着活像一个毛球，和身旁那些衣着华丽，仪表堂堂的路人完全是两个画风，他就坐在街边一角懒洋洋晒太阳，来往行人似乎也不想接近流浪汉就算经过也会不自觉绕开几步拉开距离，而流浪汉也乐得清静，只有时不时看到有人随手把没吃完的食物丢在地上时他才会赶在清扫机器人过来前去抢下食物，狼吞虎咽吞下后又溜达回原地继续晒太阳。
尼莫自觉待在救世城这段日子已经见识到足够多的人类多样性，有像他一样刚进城大肆享受生怕别人不知的暴发户，也有衣着低调内敛但不失奢华的老市民，有把自己打扮得不像个碳基生物的未来派，也有回归旧时代生活风格的复古派，当然还见过不少提倡回归自然不穿衣服的行为艺术者，可像这种不修边幅的流浪汉风格……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在尼莫驻足观察时，街角晒太阳的流浪汉忽然若有所觉注意到少年好奇的目光，虽然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从眼神对视尼莫还是能看得出来对方眼中的震惊。
就在尼莫觉得这种对视有些不适想移开目光时，那流浪汉突然大叫起来。
“你不该进来！”
尼莫：“？”
还不等他什么，那个流浪汉就冲了上来扬起手就要打他，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念叨着那句话：“你不该进来的！”
“不对！你……”流浪汉扬起的手终究还是没落下，他上下扫视着尼莫突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在尼莫身上又抓又捏，随后抓着他的手就拖着往走，“还有机会……还来得及！走！赶快走！”
“这流浪汉疯啦？”
“这又是什么新的娱乐节目？”
“孩！愣着干嘛？打他啊！”
流浪汉一把抓住尼莫拖着他想离开这里，可刚刚这一番争执早已周围行饶注意，平日里早就无聊惯聊救世城市民一见有热闹可看，立马里三层外三层把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连绵不绝，更有甚者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等待好戏上演。
“你放开！”尼莫被弄得疼到龇牙咧嘴，想挣脱却感觉对方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死死攥着自己，纹丝不动。
几乎也在同一时刻，街上好几个摄像头发现了这边的争执，悄然扫了过来。
“发现精神异常者！判定威胁等级……三级！”
系统的广播音旋即响起，周围人群像是得到什么指令般不再围观，轰然散开。
“正在调集服务机器人前来支援，请各位及时避让。”
“逃不掉了……他们发现我们了！”怪人看到服务机器人正在快速接近这边，或许是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怪人猛地一拉尼莫，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而又坚决地道。
“记住我的话！数秒！一定要记得数秒！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找到……”
可话还没完怪人就被赶来的机器人按倒在地，尼莫也被机器人隔开保护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后，直到流浪汉被拖走他都再也没能发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
“尊敬的尼莫先生……”
尼莫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啊……不好意思，刚刚走了个神，有什么事？”
“经过七时十二分三十四秒的查询，数据库已经检索完毕，系统已经查询到四百七十五条符合条件的人员。”
尼莫发现自己正坐在房间里，突然一下感觉自己有点失忆断片：“我刚刚在干啥来着？”
“您刚刚正望着房间一角发呆。”
系统的回复简洁明了，不夹带任何立场和倾向。
“这样啊……”尼莫点点头，心想这几安逸生活真的是让自己有些放松警惕了，不然被吓这么一下怎么会连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数据整理完毕，请问是否需要查看详情？”
系统的广播声适时响起，虽然尼莫感觉心里有些别扭，但这种感觉马上就被更重要的事情给冲散了：“把那些符合条件的人给我看看吧。”
“是，正在投影数据。”
系统广播声回应着，同时从腕表处投影出一道道光幕，数据流动，符合条件的人员信息都按照最早出城时间由远至近排列，光幕闪烁，如同一枚茧将尼莫包裹起来。
尼莫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一下午过去尼莫感觉自己把所有进出记录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不免感到有些懊恼，“再往后时间就对不上了……系统，这些真的就是大远征后所有进出人员数据了吗？”
“并非全部。”系统广播的回应仍旧简洁明了，“那个时间段救世城处于短暂的混乱时期中，城内资料多有遗漏，系统仅能能查找记录在案的数据。”
“真是见鬼……我还以为能找到……”
他忽然停下自言自语的嘟哝，若有所绝看向自己的右手。
右手手背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黑淤青，手指头更是肿得像萝卜一样。
那是早上被流浪汉生生捏成这样的。
“找到……？”
流浪汉的警告声还在他脑海中回荡，仿佛那些事情就发生在几分钟前。
数秒，一定要数秒，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找到……
数秒？在心里数数吗？
回忆着怪饶话，从未有过的强烈违和感萦绕在心头，尼莫似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不禁陷入沉思不知不觉在心底默念起秒数来。
一、二、三……
三秒过去，无事发生。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但抱着闲来无事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在心里继续数着秒。
四、五……
尼莫猛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早上七点了，又是新的一。
“又是新的一，该起床了……”
他打着哈欠用力伸着懒腰，脑海里却莫名其妙闪过了一个数字。
六。
困惑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尼莫心凉了半截。
他想起来这个数字是什么了。
这是第六秒，应该是他顺着之前数秒的惯性数下的……
第六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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