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珩摇头:
“不管怎么南昌亭长白供他吃了几个月的饭食是事实,也是实实在在的雪中送炭的恩情。
就算南昌亭长一家好事没有做到底,韩信发达后也不该羞辱对方。
致使亭长的妻子羞愤自尽,他白吃人家数月,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该忘了那些日子的饱饭!”
秦珩的话让卫辞在心中暗自点头,对于此事的看法这位太子的倒是和他想的不谋而合。
他正要开口,却见秦珩又道:
“还有漂母饭信,儿臣也不觉得韩信是在一饭之恩,涌泉相报。
他给老婆婆千金,一是他羞辱了曾对他有恩的南昌亭长一家。
他也怕别人闲话,所以故意重金报答曾给他一顿饭的老婆婆。
以此告诉下人,他韩信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他羞辱南昌亭长,都是对方的错。
二是老婆婆曾骂他‘大丈夫不能自食’?他是要向下人证明自己如今能食了。
三则是他想通过此事让自己的知恩图报的好名声传颂下。”
卫辞惊讶,太子年纪虽见解却不凡:
“殿下为何对韩信的事如此了解?”
没想到秦珩却:
“自是因为儿臣欣赏韩信领兵作战的能力。”
卫辞更加惊诧了:
“殿下既欣赏韩信,又为何会在此事上对韩信的看法如此负面?”
秦珩皱眉回答:
“太傅,儿臣以为,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优点,也不能只看缺点。
儿臣欣赏韩信领兵作战的能力,儿臣却也觉得此事韩信做的心胸狭隘了些。
若是将来儿臣得了韩信这样的人才,只会让他领兵打仗,却不会让他沾染朝堂机务。”
秦珩的手攥着书卷边角,指节微微发白,
“领兵作战看的是奇谋勇略,可治理百姓、权衡朝堂,要的是容人之量。
他能将兵百万,却容不下数月的饭食之恩。
这般心性若放在中枢,怕是会因些许嫌隙就动杀伐。”
他忽然抬头,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殿角的铜鹤:
“儿臣听父皇,治下就像种稻田,既要有锋利的犁铧。
也要有能容下杂草、等待收成的耐心。
韩信是把好犁,却不能让他来管灌溉施肥的事。
他会觉得杂草碍眼,非要连根拔了。
可田埂上的草,有时是护着田土不被冲走的。”
卫辞望着太子认真的模样,彻底明白了昌泰帝为何力排众议,扶持年幼的秦珩做太子。
这孩子资聪颖,见识不凡,还知人善用,会举一反三。
最难得的是他年纪就明辨是非,存有善心。
秦珩还,也许他不懂权臣的制衡之术。
却用最朴素的道理划清了才与德的边界。
能打胜仗的未必能安民心,善谋略的未必善容人。
用人如量器,什么样的才能,就该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这原是最简单,却也最容易被成年人忽略的道理。
卫辞放下书卷,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
“那殿下觉得,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秦珩抿着唇想了半晌,手在案上画了个圈:
“若是儿臣,会给亭长家良田百亩,告诉他们‘先前蒙照拂,如今当报答’。
再请老婆婆到宫里来,给她做新米糕。”
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
“记恩要记全,记仇要记浅。
不然和那些只记着别人欠自己、不记自己欠别饶人,有什么两样?”
听到这里,卫辞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殿下的肚量将来必能容得下下贤才,也容得下世间百态。”
卫辞抚掌轻笑,目光落在太子攥着书卷的手上,
“能识人之长,亦能察人之短,更知将人放在合适处,这份通透,可比读透十车兵书更难得。”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两饶影子投在桌面上。
一个挺拔,一个娇,倒像是一幅正徐徐展开的江山图。
卫辞望着案上摊开的《论语》,忽然觉得方才讲的“信近于义”太过单薄。
所谓信,原不只是守诺,更是藏在恩怨里的分寸。
不因后来的嫌隙,就磨掉前头的暖意。
不因一时的体面,就忘了根本的恩义。
这孩子眼里的秤,比竹简上的道理更透亮。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太子发顶,像落了层碎金。
卫辞提笔在页边批注:
“童言无忌,却得至理。
恩要如春风,过处留暖,怨当似秋霜,遇阳即化。”
巳时三刻卫辞从东宫出来,往吏部衙门而去。
这一路他神清气爽,太子的聪慧让他十分满意。
这样聪颖的孩子,哪怕他不是太子卫辞也愿意收徒。
太子太傅这个职位注定了他将来必须跟太子深度绑定。
有一个聪明的主君,总比一个愚蠢至极的主君好。
卫辞步履匆匆穿过东华门,来到吏部衙署。
书吏已将官员考绩册码在案上,卫辞抓起朱笔。
在江南道巡检的考语旁批注“察其治盗,可擢”。
又在兵部转来的武将铨选名单上圈出三人,墨迹未干便吩咐:
“这几份午后送政事堂。”
案头的漏刻滴答作响,午时的日头斜斜照进来,在《官员迁转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卫辞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嘴角却不自觉漾起笑意。
朱笔落下,在“太子太傅”的职记旁添了行字:
“卯初授书,巳正理政,虽繁,心自明。”
时间来到申时,到了散值的时间。
卫辞从吏部衙门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让进喜驾着马车带他出了城,他想去看看母亲和平平安安。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出了城门后速度便慢了下来。
卫辞撩开轿帘一角,城外的风混着些微泥土气,比衙署里的墨香多了几分活泛。
进喜在车外话:
“老爷,再过两刻钟就到书院了,公子们这会子已经下课了。
昨儿我听夫人让婆子捎了两只蝴蝶风筝去,现下许是正玩得欢。”
卫辞“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袋里的两块饴糖。
那是他早上出东宫前太子赏的,是江南新贡的桂花味。
卫辞没舍得吃,想着平平总爱把糖纸攒起来叠船。
安安则喜欢含着糖眯眼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吁——”
马车在大门前停下,进喜转去后门停马车。
卫辞下了马车推门而进,两个的身影正在院里子玩耍。
“爹爹!”
不知是谁先看见了卫辞,紧接着两个身影就冲了过来。
两个身子撞进卫辞怀里,衣襟瞬间沾上了草屑和泥土,却比任何锦缎都熨帖。
“爹爹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
平平仰着头,眼睛亮得像星子。
安安不话,只抱着他的腿蹭来蹭去,鼻尖还沾着灰,像是只刚偷吃完灶糖的猫。
卫辞从怀中掏出糖,笑着把糖塞给他们。
他们都在换牙期,尔雅看的紧,平时是不许他们吃糖的。
好不容易有糖吃,两人急急忙忙剥糖纸。
平平剥开糖纸刚想放进自己嘴里,却又举起放到了卫辞嘴边:
“爹爹先吃。”
安安剥开糖纸后,则是把一块糖掰开一分为二。
一块放到卫辞手中,一块往自己嘴里放。
平平机灵,知道爹爹不会吃他的糖,所以先把糖给爹爹吃。
爹爹要是不吃,那糖他就可以自己吃光了。
安安实诚,他一般不好听的话,但有东西是真愿意跟长辈分享。
卫辞看到两饶动作心中好笑,然后一口咬掉了半块平平递到他嘴边的糖。
又把安安塞到他手中的半块糖也塞到了嘴里。
还真别,宫中的糖的确比外面的更香甜。
平平看到爹爹真的咬掉了他递过去的半块糖眼神有些失落,爹爹居然真的吃了。
安安则是十分满足,这次爹爹带来的糖好甜。
卫辞观察到两饶神情觉得好笑,开口问两人:
“怎么?爹爹吃了你们的糖不高兴?”
安安率先摇头:
“不是的,给爹爹就是让爹爹吃的。”
平平也很坦诚:
“是有些失落,不过奶奶一件事在做之前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愿赌服输。”
卫辞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翻白眼:
“怎么,爹爹吃你半块糖就是最坏的结果。”
平平摆手:
“不,最坏的结果是爹爹吃了我半块糖,还没表扬我大方爱分享。
如此一来,我糖也损失了,还没得到夸奖。”
卫辞听到这话忍不住用手敲了下他的头:
“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能算计。”
平平狡黠一笑,摇头晃脑道:
“盖传父之风也。”
这下卫辞是真想动手揍人了,好在屋里尔雅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平平这才躲过一劫。
从屋里走出的尔雅看到卫辞来了很是欢喜: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卫辞丢下平平安安向尔雅走去,笑着道:
“今儿散值早,顺道就过来了。”
进喜停好马车也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卫辞出城前买的两包点心。
他进屋后双手捧着点心放到桌子上,满脸笑意道:
“老夫人,这是老爷给您和老太爷带的新出炉的枣泥糕。”
卫辞的顺势问道:
“娘,爹去哪了?怎么不见他?”
尔雅最近闲的无聊,看卫岳也没忙什么,于是画了一幅自行车的设计图出来。
让卫岳和平平安安研究着,制作一辆简易的自行车出来。
她知道眼下的技术很难突破一些自行车关键技术。
比如自行车的核心部件链条传动、滚动轴尝充气轮胎等。
这些部件依赖精密金属加工、冶金技术和橡胶工业。
都是近代工业革命后才逐步发展成熟的。
古代金属加工精度不足,难以制造出能高效传动的链条和轴常
也缺乏弹性耐磨的轮胎材料,无法解决骑行中的摩擦、减震等问题。
但只要肯花钱,精细的搞不了,还不能搞个简易的吗。
反正如今的尔雅和卫岳有的是钱和时间。
带着孙子平平安安一边探索一边研究。
全当给两个孩子做实践发明活动,还能打发时间,一举两得。
反正卫岳做的挺上心的,只是碍于链条传动一直做不出来。
卫岳还特意拜了一个手艺厉害的铁匠工人做师傅。
最近几往铁匠铺跑,跟铁匠研究怎么把链条做出来。
尔雅把他们研究自行车的事告诉了卫辞。
卫辞听完在心中感叹,娘亲永远都能给自己找到有趣的事情做。
无论在哪,她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平平安安跟着娘亲长大,哪怕能学到三分母亲对生活的热爱,以后也终生受益无穷。
在外面玩的平平安安听到父亲与祖母两人话时提起他们新研究的西宁车。
平平跑到书房拿出尔雅画的自行车设计图然后过来给卫辞显摆。
“爹爹!爹爹!你看这是祖母画的好物件!”
平平举着桑皮纸给卫辞看,安安则是抢着开口:
“是两个轮子的车子,祖母不用马拉,脚踩着就能走!”
平平也连忙踮着脚补充道:
“就像水车那样,脚蹬着踏板,链条带着轮子转!”
兄弟俩一人一句,安安又道:
“我跟祖母,得用铁做链条才结实,木的容易磨坏!
还有轮子!得像马车轴那样加油,转起来才不费劲。
我还想了,后面可以加个架子,能放书箱呢!”
“放书箱算什么。”
平平梗着脖子,
“要是能做的特别大,以后能代替马车拉粮食和货物才厉害!”
安安皱眉反驳:
“你这是空谈,做事情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现在连铁链条都没做出来,你什么拉粮食和货物也太远了些!”
卫辞被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得头疼。
他目光落在平平递给他的桑皮纸上。
又看向含笑看着两个孩子争执的母亲,不禁失笑:
“你们两个,这是把祖母的画当成宝贝了?”
“本来就是宝贝!”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然后又为这个车子以后能不能拉粮食和货物争执了起来。
尔雅就由着他们争,两个孩子虽然是双胞胎,又在同样的环境长大。
但性格却差地别,他们想法有摩擦碰撞时尔雅从不插手,就任由两人争辩。
俗话得好,理是越辩越明的,两人谁的想法对,他们总会辩出来的。
且家里两个孩子吵架最忌大人插手,只要不是孩子走错路。
尔雅觉得当长辈的就不要去给孩子之间当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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