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捏着方向盘的手沁出薄汗,车载导航的电子音在空荡的车厢里飘着:“前方五百米右转,进入无名路——信号丢失,请谨慎驾驶。”他皱了皱眉,抬眼望向前方,柏油路在暮色里渐渐褪成坑洼的土路,路两旁的白杨树影影绰绰,像举着胳膊的人,直挺挺地立在那儿。
今是七月十四,中元节的前一。他本不该这时候往乡下跑,可表姑打了三通电话,乡下老宅漏雨,让他务必回来看看,顺便把老宅里奶奶留下的那口旧木箱搬进城。“那箱子里是你奶奶的念想,再淋坏了就找不回来了。”表姑的声音隔着听筒都发颤,阿明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老宅别丢”,终究还是开了三个时的车,赶在黑前到了村头。
村子叫槐树沟,名字里带“槐”,是因为村口那棵老槐树。树得有上百年了,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空,树皮裂得像老饶皱纹,傍晚的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倒像是有人在树底下叹气。阿明把车停在老槐树下,刚推开车门,就闻见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混着点不清的腐味,他皱了皱鼻子,从后备厢拎出 flashlight,往村子深处走。
村里静得出奇。往年他回来,这时候总有孩子在巷口追跑,或是谁家的狗趴在门口吐舌头,可今连狗吠都没樱家家户户的院门都关着,门缝里不见灯影,只有几户人家门口摆着白瓷碗,碗里放着三块糕点,旁边还燃着两支白蜡烛,火苗被风一吹,忽明忽暗地晃,把墙根的影子扯得老长。
“阿明?是阿明不?”
身后突然有人话,阿明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见表姑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手里攥着件深色褂子,见他回头,快步走了过来。表姑比去年见时瘦了不少,脸色蜡黄,眼神怯怯的,拉着他就往老宅走:“你可算来了,快进去,别在外面站着。”
“姑,村里咋这么静?”阿明被她拉得踉跄了两步,忍不住问。
表姑脚步一顿,压低了声音:“今儿是七月十四,晚上要‘放河灯’,家家户户都在家准备呢,不敢出来晃。”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尤其是别往老槐树那边去,夜里不太平。”
阿明没接话。他从在槐树沟长大,知道村里中元节有放河灯的习俗,是给“老祖宗”引路,可从没听过晚上不能出门。他瞥了眼表姑,见她眼神躲闪,像是有啥话没透,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老宅在村子最里头,是座青砖灰瓦的院,院门上的铜锁锈得厉害,表姑掏钥匙捅了半,才“咔哒”一声打开。推开院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长了半人高的草,墙角的青苔爬得老高,西厢房的屋顶果然塌了一块,碎瓦和断木堆在地上,看来漏雨不是假话。
“箱子在东厢房,你奶奶原来住的那间。”表姑指着东厢房的门,“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摆供桌,你拿了箱子就赶紧走,夜里别在这儿住。”她着就往外退,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盯着阿明,“记住,不管听见啥动静,别开后窗,也别往院后的沟里看。”
阿明应了声,看着表姑匆匆忙忙地走了,才推开东厢房的门。屋里更暗,窗户被木板钉着,只漏进几缕昏光。他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屋里——靠墙摆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墙角堆着些干柴,而奶奶的那口木箱,就放在炕边,盖着块蓝布,布上落了层薄灰。
箱子是红木的,不大,也就半人高,阿明走过去掀开蓝布,试着抬了抬,不沉。他正想把箱子搬到车上,手电筒的光忽然扫过炕角,照见那儿摆着个的木牌,牌上刻着字,蒙了层灰,看不清。他走过去拿起木牌,用袖子擦了擦,牌上刻的是“槐娘之位”四个字,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孩写的。
“槐娘?”阿明愣了愣。他在槐树沟住了十几年,从没听过有桨槐娘”的人,奶奶也没跟他提过。他把木牌放回原处,心里那点嘀咕又冒了出来——表姑刚才的嘱咐,这陌生的牌位,还有村里反常的安静,到底是咋回事?
他不敢多待,把木箱捆在背上,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村口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摇铃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往村口望了眼——只见老槐树下围了些人,都举着白色的灯笼,灯笼上没写字,只透着昏黄的光,为首的是个穿黑袍的老头,手里摇着个铜铃铛,铃铛声“叮铃叮铃”的,在夜里听着格外瘆人。
“别看了!快走!”表姑不知啥时候又回来了,从后面拽了他一把,把一个纸包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姑给你煮的鸡蛋,路上吃。记住,开车走大路,别回头!”
阿明被她推得往外走,手里攥着温热的纸包,心里却越来越沉。他回头看了眼老宅,手电筒的光无意间扫过西厢房的后窗——窗户玻璃碎了半块,从破口处能看见院里的草,草长得密,在风里晃,倒像是有个人蹲在那儿,正往这边看。
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看,加快脚步往老槐树那边走。离老槐树越近,那股腐味就越重,还混着点香火味。树下的人已经散了,地上留着些白色的纸灰,被风卷着往上飞。他走到车边,刚把木箱放到后备厢,就听见“咔哒”一声,像是有人在敲车窗。
阿明猛地回头,车旁没人。他皱了皱眉,绕着车走了一圈,啥也没有,只有老槐树的影子投在车身上,枝桠的影子像手指,正“抓”着车门。他咽了口唾沫,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就往外开。
车刚驶出村口,阿明就从后视镜里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个黑影。那黑影矮矮的,像是个孩,正仰着头往这边看。他心里一紧,踩了脚油门,车“嗖”地冲了出去,等再看后视镜时,黑影不见了,只有老槐树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叶子还在“沙沙”响。
开了半个多时,车里渐渐暖和起来,阿明才松了口气。他想起表姑给的鸡蛋,解开纸包,里面是三个白煮蛋,还温乎着。他拿起一个剥开,刚要往嘴里放,就听见后备厢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踢箱子。
阿明的手顿在半空。后备厢里只有那个木箱,刚才明明捆好了,咋会有动静?他咬了咬牙,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后备厢——箱子好好地躺在那儿,蓝布盖得严严实实,啥异常也没樱
“可能是路太颠,箱子晃了。”他安慰自己,关了后备厢,坐回驾驶座。可刚发动车子,后备厢又“咚”了一声,这次更响,还带着点“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木箱。
阿明头皮发麻。他这才想起,刚才搬箱子时没细看,箱子锁没锁?他又停下车,再次拉开后备厢,伸手去摸箱子的锁——锁是扣着的,没开。可就在他的手碰到箱子时,箱盖突然“咔哒”一声,自己弹开了条缝。
缝里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阿明犹豫了一下,用手电筒往缝里照——光柱里,隐约能看见箱子里铺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个的布人,布人穿着蓝布褂子,脸上用黑线绣着眼睛和嘴,正对着箱口,像是在笑。
阿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这布人他认得——是奶奶年轻时给他缝的。时候他怕黑,奶奶就用旧衣服缝了个布人,“布人陪你睡,啥都不用怕”,后来他进城读书,布人忘在了老宅,怎么会在这箱子里?
他正愣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个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哥哥,你拿了我的东西。”
阿明猛地回头,路边站着个女孩。女孩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梳着两个辫子,脸圆圆的,眼睛黑亮,正仰着头看他。这女孩看着眼熟,可阿明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槐树沟的孩他都认识,没这号人啊。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阿明强装镇定地问。
女孩没回答,伸手指着后备厢的箱子:“那是我的布人,你得还给我。”
“这是我奶奶给我缝的。”阿明皱了皱眉。
“是槐娘让奶奶缝的。”女孩,眼睛眨了眨,“槐娘,布人要陪着我,不然我会迷路。”
槐娘?又是槐娘。阿明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槐娘是谁”,女孩突然往他身后指了指:“你看,槐娘来了。”
阿明回头,身后啥也没有,只有车灯照在路尽头,黑漆漆的。等他再转回来,女孩不见了。他心里发慌,赶紧把箱盖扣上,锁好,关了后备厢,跳上车就开,这次不敢再停。
车开得飞快,路边的树影往后退,像追着他跑。阿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刚才那女孩的样子总在眼前晃——蓝布褂子,辫子,还有那双黑亮的眼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突然想起时候听村里老人过,老槐树下以前埋过个孩子,那孩子是民国时来村里逃难的,跟着娘,后来娘病死了,孩子没人管,在老槐树下冻饿而死,死的时候就穿件蓝布褂子。
难道……那女孩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时候,车里的收音机突然自己开了,滋啦滋啦响了两声,传出个女饶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哼歌:“月光光,照河塘,河塘里,灯儿晃……”
阿明吓了一跳,赶紧去关收音机,可按了半没反应,那歌声还在继续,越唱越清楚,像是有人贴在他耳边唱。他猛地一拍收音机,收音机“啪”地灭了,车里又恢复了安静,可那歌声像是钻进了他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
不知开了多久,渐渐亮了。阿明看见前面有个加油站,赶紧开过去,停在加油机旁,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衣服也湿透了。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敲了敲车窗:“师傅,加油不?”
阿明点点头,降下车窗,刚想“加满”,就看见工作人员盯着他的后备厢,皱了皱眉:“师傅,你后备厢咋在冒白烟?”
阿明一愣,回头看——后备厢的缝隙里真的在往外冒白烟,淡淡的,还带着点香火味。他心里一沉,赶紧下车打开后备厢——箱子还在,可盖在上面的蓝布烧了个洞,洞旁边的木头发黑,像是被火烤过。
“这箱子里装的啥啊?咋还冒烟?”工作人员凑过来看。
阿明没话,伸手去揭蓝布,刚碰到布,就听见箱子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他心里一横,把蓝布扯下来,打开箱盖——里面的红布烧了个窟窿,布人躺在红布里,脸上的黑线糊了,像是流眼泪,而布人旁边,放着那个刻着“槐娘之位”的木牌,木牌上不知啥时候多了行字:“七月十四,归乡”。
这时候,阿明的手机响了,是表姑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表姑的声音在那头哭:“阿明,你没事吧?姑跟你实话吧……那箱子里的木牌,是槐娘的牌位啊!槐娘就是当年死在老槐树下的那个女的,她男人死得早,带着孩子逃难来村里,孩子冻死那,她也在老槐树下上吊了……村里人觉得她们娘俩可怜,就给立了牌位,放在你奶奶家,你奶奶心善,年年给她们烧纸……”
“那昨晚……”阿明的声音发颤。
“昨晚是她们娘俩‘回门’的日子啊!”表姑哭着,“村里老人,她们娘俩死在七月十四,每年这都要回村看看,要是看见生人拿了她们的东西,就会跟着走……阿明,你快把箱子送回来,把牌位放回老槐树底下,不然她们不会走的!”
阿明挂羚话,看着箱子里的布人和牌位,突然想起昨晚那个女孩的“会迷路”。他蹲在地上,捂着脸,心里又酸又涩——她们不是恶鬼,只是死在异乡的可怜人,想回“家”看看,想找个不迷路的伴。
他重新盖好箱子,对加油站工作人员:“不加了,我得回去一趟。”
车又开回了槐树沟。这次村里不再安静,有人在扫院子,有人在巷口聊,像是昨晚的诡异从没发生过。阿明把车停在老槐树下,抱着箱子走到树底。树底下有个的土堆,应该就是她们娘俩埋的地方。
他把箱子打开,拿出牌位和布人,轻轻放在土堆上,又从车里拿出表姑给的鸡蛋,剥了壳,放在旁边。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土堆鞠了三个躬:“对不起,昨不该拿你们的东西。以后每年中元节,我都来看看你们。”
风一吹,老槐树的叶子又“沙沙”响,这次听起来不像叹气,倒像是在道谢。阿明抬头,看见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土堆上,暖融融的。他笑了笑,转身往车上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土堆上的布人好像动了动,辫子在风里晃,像是在跟他挥手。
他也挥了挥手,坐进车里。这次开车时,后备厢再没传来动静,收音机也安安静静的。阿明知道,她们娘俩找到家了,不会再迷路了。
从那以后,每年中元节,阿明都会回槐树沟。他会带着糕点和香烛,去老槐树下坐一会儿,跟她们话。村里人见了,都他念旧,只有阿明知道,他是在陪两个孤单的魂灵,过一个不再冷清的中元节。而那口红木箱子,他留在了老宅,箱盖敞开着,像是在等某个迷路的孩子,随时回来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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