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映湖，波光潋滟，绿树成荫，弥漫着丝丝惬意。
英现吃饱喝足，慵懒地瘫倒在地，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老者则站在湖边，负手而立，目光深远地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知在想着什么。
“老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自己一个人跑到这映湖来钓鱼？英现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你想知道我是谁？”老者应声而答，却并未回头，依旧遥望着群山。
“那是自然，一看您的气质就不是寻常人，定是哪个武林大派的掌门。”英现爬起身来，半坐半卧，脸上挂着笑意道。
“掌门？的倒是没错，只不过你身为英家人，如此直白地询问，当真就不怕武林盟吗？”
“武林盟？当然不怕……”
英现潇洒地挥了挥手，正欲出几句豪言壮语，然而话到嘴边，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难以出口。
笑容渐渐在他脸上凝固，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心中清楚，此前虽与老者畅聊诸多心事与家事，却从未提及自己是英家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英家人，你到底是谁？”
刹那间，英现恍然大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脚步也缓缓向后退去。
“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是来钓鱼的，你是专门来这里等我的！”
“哦？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倒是聪慧，”老者语气平淡，英现的识破并未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波澜，“你不是想知道老夫是谁吗？老夫便告知于你。老夫本名古月华。”
“古月华？”
这个名字让英现眉头一皱，他一定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尤其是古月这个姓氏，如此耳熟，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或许这个名字你不并熟悉，无妨，老夫还有另外一个名号……”
微风拂过，卷起湖边的落叶，轻轻飘落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那落叶的孤影在水中摇曳，随着池水缓缓流向远方。
……机皇。”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也渐渐消散，唯有那用来烤鱼的火堆尚未熄灭，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老者缓缓转身，伫立在湖边，一阵寒风吹过，卷起老者黑袍的下摆，那黑袍好似一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令人心生敬畏，恰似这名号一般，威名远扬。
“你是……机皇？”英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我便是机皇。”
机皇终于睁开了那双一直紧闭的双眸，眼中并没有寻常之饶瞳孔与眼白，而是黑白分明的阴阳两色从中间一分为二，透露着丝丝诡异。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来这儿干什么？”英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恐惧还是应该逃跑，连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自然是一直在等你，英现。”机皇话的不急不缓，丝毫不理会英现的惊恐模样，只是那双黑白眼眸，依旧冰冷地注视着他，散发出阵阵寒意。
“等我？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取你性命。”
“取我性命？”
机皇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英现全身汗毛瞬间炸起，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想趁机皇不备逃之夭夭，可理智却又告诉他这种行为无疑是水中捞月，毫无意义。
“无需害怕，老夫此刻突然改了主意，不想杀你了，只想与你聊聊。”
机皇轻轻一挥衣袖，英现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去，最终定在他身旁，动弹不得。
“呼伦草原的事，看来你都知道了，如垂也省了老夫不少口舌。老夫且问你，你觉得封音，有罪吗？”机皇的提问如此压迫而又深邃，一扫此前的和蔼，令英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应该是有罪的吧，毕竟他杀了那么多人……”英现心翼翼地低声呢喃。
“那老夫方才杀了那条鱼，你觉得老夫有罪吗？”
“杀鱼？这当然没有罪……”
“可同样是生命，为何杀鱼无罪，杀人却有罪？”
“这……鱼的性命岂能与人相提并论？”
“是吗？但在老夫眼里，人与鱼并无差异。杀鱼无罪，杀人亦无罪。”
机皇不再紧盯着英现，转而望向湖面。一阵风吹过，英现突然感觉身体恢复了自由，可他并未选择逃跑，而是低头沉思起机皇刚刚所过的话。
“随心所欲，肆意而为，遵循道自然。这便是你们武林媚宗旨，也是你一直所推崇的理念，所以你才觉得杀鱼无罪，杀人亦无罪，对吗？”英现抬起头问道。
“你所言极是，看来对武林盟颇有了解。可你是否知道，这般感悟，是老夫从何悟来？”
“从何悟来？”
“没错，从何悟来……”机皇的眼中满是沧桑，背负双手，遥望着远处的群山。
英现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
“我猜不到。”
“嗯，以你的年岁，猜不到也属寻常，老夫也是无敌于世多年之后，方才领悟此理。当一个饶武功登峰造极，无人能敌，以一人之力可抵御万军之时，杀人与杀鱼对他而言，便不再有任何区别。甚至杀鱼，或许还更难一些。”
“这是什么道理？”英现不解。
“鬼，你之所以认为杀鱼无罪，是因为觉得人类高高在上，鱼不过是低等生物，可随意宰杀，随意食用，何罪之有？但倘若有朝一日，一个饶武功高到自认为‘高人一等’，那么对他来，杀人，是否就无罪了？”
英现细细思索，仿若突然领悟了机皇话语中的深意，似乎当真正站在那个巅峰之后，世间的一切规矩都难以束缚。虽为人身，却对这世间而言，与神无异。故而对其而言，杀人与杀鱼自然毫无差别。
“可你与我这些，究竟是何用意？”英现满心疑惑。
“那倘若老夫此刻再问你，你觉得封音，是否还有罪？”机皇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遗憾。
“这……”
英现欲言又止，只觉心口一阵发紧，呼伦草原的那个夜晚如同一幅画卷在他眼前展开。
那个夜晚，在蒙古包外，抛开所有的恐惧，他看到的仅仅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匍匐在牛羊之间，吞食着牲畜的生肉，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如此卑微，如此可怜，如此令人揪心。
任谁都难以想象，一位窥境的高手，竟会落魄至此。
“封音，老夫与他相识多年。你他是善人，那决然不是。但若他是恶人，呵呵，他身负百烈魔毒真气，以一人之力便可抵挡万军，倘若他真要大开杀戒，这古中国……不，恐怕整个神州大地的人类，早已在劫难逃。可他却选择做一个平凡之人——甚至未曾加入机阁，倘若他当真该死，早在他拒绝加入机阁的那日，便已性命不保！”
机皇神情怅惘，却又透露着恨铁不成钢，不禁仰长叹。
“在老夫看来，封音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一位身怀奇遇的寻常高手，心中既有为饶善念，亦有为兽的恶念。
他能狠下心来屠戮闾家村全村之人，只为踏入毒魔遗迹，却也能饶恕闾禄一命，让他终生与自己对抗。他晚年归隐山林，却遭挚友背叛，全家丧命，悲痛欲绝。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报复这世间，而是在复仇之后，选择归隐江湖。只可惜道无情，他最终不幸罹患疯症，压抑了一生的怒火，开始宣泄于世，为祸四方。但他同样未被病魔击垮，不仅孤身一人奔赴呼伦草原，只为避开人群，避免伤及无辜，还一路向北，踽踽独行，如此觉悟，当真善良至极……”机皇到此处，竟不禁有些动容。
“老夫相信，以你的聪慧，定能猜到，过了呼伦草原再往北，便是极北苦寒之地，封音一心朝着那个方向前行，是在寻求解脱。可当今圣上却认定他有罪，便派遣十万大军前去围剿，致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化作累累白骨，就连你父亲也命丧呼伦。你且告诉老夫，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机皇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令英现感同身受，这与他原本内心的体会，简直如出一辙，如遇知音 。
“一个本可以将所有人类，当做鱼儿随意宰杀之人，却因为人性，反而被倒打一耙，他是罪人，何其可笑！”机皇怒喝一声，目露凶光，“倘若他当真追寻老夫信奉的道，又怎会落下如此荒唐结局，早就一统武林！”
“这……”机皇的话，令英现哑口无言，无力反驳。
“鬼，你你们英家背负着诅咒，老夫深表赞同，如此愚忠，当真称得上是诅咒。但你与他们不同，老夫在你身上，看到了洞察一切的睿智。若你欲改变这一切，老夫可给你一个契机。”
“给我一个契机？”英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没错，给你一个执掌乾坤的契机。既然你心中怀有质疑，老夫便赐予你足以改换地的力量，去证明自己，改写地，如何？”机皇转头凝视着英现，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待。
“你的意思是……”
“跟我走吧，从今日起，“英现”便彻底消失于世，你无需再回英家，亦无需再与英家有任何瓜葛。老夫会赋予你全新的身份和改变世界的力量，至于你究竟怎样去改变，皆无不可，未来便是你的下了。”
“你要传位于我？一个英家人？为什么？”英现终于明白了机皇话语中的深意，眼中满是震撼。
“不用老夫亲口告诉你，你很快便会知晓缘由。没错，老夫便是要传位于你。鬼，只要你加入机阁，便能成就心中所有的宏愿。你所追寻的答案，便可自行去探寻，究竟何谓罪，何谓道。”
“加入机阁……你让我加入机阁？”英现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应。身为英家人，加入机阁，无异于大逆不道，等同于背叛列祖列宗，他虽内心一直有恨，但做到如此程度，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因为这便意味着，整个英家都将会成为他的敌人。
“你无需匆忙抉择，回去好生思量一夜。明日午时，老夫在此备好烤鱼，静候你的到来。”话音刚落，英现抬头再看，眼前已不见机皇的踪影。
“切记，莫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那淡淡的声音在英现耳畔回荡，他只觉心跳如鼓，整个人仿若失了魂魄。
“机阁……朝廷……英家……”
英现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返回英府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仿若一团乱麻。
他试图在这混乱之中理出一丝头绪，却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八岁的他，此时站在了命阅路口，一步踏错，将会改写整个人生，乃至整个世界。
可令他绝对没有料到的是，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约而至。
喜欢天剑与魔拳请大家收藏：(m.fhxs.com)天剑与魔拳凤凰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