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顶的破窗漏下一缕残月,斜斜切在韦沐林紧握三棱刮刀的手上。刀柄缠着的旧布条早被血浸透,滑腻得像条活蛇,每动一下,都要费尽全力才能攥住。左肩的伤口像张咧开的嘴,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淌,滴在满地铁锈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躲够了?”他喉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左肩的疼就往骨髓里钻,“张老三,你姘头坟前那束野菊,还是我上礼拜替你换的。她在底下问你,那笔钱藏哪儿了。”
废料堆后突然响起钢管拖过地面的刺啦声,张老三的声音裹着恐惧炸出来:“韦沐林你个阴魂不散的!那娘们是自己卷了钱跑的,淹死也是活该!”
“活该?”韦沐林笑了,笑声震得伤口更疼,“去年你喝醉了哭着她怀过你的娃,也是活该?”
话音未落,一根锈得发红的钢管突然从废料缝里捅出来,直取他腹!韦沐林猛地拧身,肩胛骨像被生生撕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旧夹克。他借着这拧转的力道,三棱刮刀反腕刺出,刀身破开布料的闷响刚起,张老三的惨叫就撕破了仓库的死寂——那矮胖子像被人踹了一脚的猪,从废料堆后滚出来,右肩插着半尺长的刀身,血泡子顺着伤口往外冒,在地上拖出条蜿蜒的红痕。
“当年你把老王推下脚手架时,”韦沐林抬脚踩住他的手腕,靴底碾过碎铁屑,“他坠下去的时候,安全帽在钢管上磕出的响,比你这叫唤好听多了。”
“咔嚓!”
一声脆响混着张老三的哀嚎炸开——韦沐林脚下加了力,对方的腕骨像根被踩碎的冰棒。张老三疼得浑身抽搐,却还在啐着血沫嘶吼:“姓韦的!你动我试试!赵扒皮带了五个兄弟在外面!个个揣着家伙!今你就是烂在这儿的命!”
“正好。”韦沐林拔起刮刀,带起的血珠溅在他眼皮上,腥气直冲鼻腔,“省得我挨个刨他们祖坟。”
“哐当——!”
仓库那扇锈死的卷闸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飞,五道黑影裹着夜风扑进来,为首的赵扒皮甩着根包浆发亮的甩棍,棍梢扫过铁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看见地上的张老三,三角眼猛地一缩,随即咧开嘴,黄牙上还沾着烟渍:“韦沐林?真是想睡觉就来枕头!老王那笔账,今连本带利,用你的骨头算!”
韦沐林舔了舔唇角的血,突然抬刀指向赵扒皮身后那个瘦高个:“豹子,你左手无名指缺的那半节,是当年替你挡钢管时,老王用自己的骨头给你换的吧?现在跟着这杂碎来杀我?”
豹子握着短刀的手猛地一颤,断指处的旧疤像被火燎了似的疼。赵扒皮见状,一脚踹在他腿弯:“废物!怕个半死的货?给我上!砍了他,张老三藏的那笔钱,分三成!”
重赏砸下来,四个亡命徒眼里顿时冒了凶光。最前面的光头举着钢管就朝韦沐林灵盖砸来,风声刚到头顶,韦沐林突然矮身滑步,像条泥鳅钻进对方怀里——三棱刮刀贴着钢管内侧划过,“噗嗤”一声,光头的惨叫还没出口,两根断指已经掉在地上,滚到张老三脚边。
“点子扎手!”有人嘶吼着提醒,却被一道黑影从侧面撞飞,重重砸在铁架上,肋骨断裂的闷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疤脸不知何时抄起根断裂的铁管,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像条蠕动的蜈蚣,他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狞笑:“赵扒皮,你欠我的八千赌债,今用骨头抵?”
赵扒皮又惊又怒:“疤脸?你敢反水?”
“反水?”疤脸一铁管砸在冲来的汉子太阳穴上,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脸,他却连眼都没眨,“老子是来收漳,谁挡路,谁就是账!”
韦沐林趁机旋身,躲过身后偷袭的短刀,反手将刮刀捅进那人腹。刀柄撞在对方肋骨上的闷响里,他猛地拧转手腕,再抽出时,刀身已红得发黑。那汉子软倒的瞬间,韦沐林后背突然挨了一棍——赵扒皮的甩棍带着风声砸在他旧伤上,肩胛骨像是要碎了,他踉跄着撞在铁架上,眼前阵阵发黑。
“韦沐林!你不行了!”赵扒皮捂着流血的大腿,甩棍再次挥来,“你以为杀了我们就完了?上面还有人盯着老王那批货!”
韦沐林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比刀上的血还红。他迎着甩棍扑上去,三棱刮刀与赵扒皮掏出的匕首“铛”地撞在一起,火星溅在两人脸上。“老王女儿在菜市场捡烂菜叶的时候,”韦沐林的声音贴着对方耳朵,像淬了冰,“你正搂着婊子在赌场掷骰子吧?”
“你怎么知道——”赵扒皮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韦沐林突然松开刀柄,左手死死扣住他持刀的腕子,右手攥住他的头发,狠狠往铁架上撞!
“咚!咚!咚!”
赵扒皮的额头撞在铁架的棱角上,血混着脑浆糊了满脸。他瘫软下去的瞬间,那名叫豹子的瘦高个突然举刀刺向韦沐林后背——
“铛!”
疤脸的铁管横空扫来,将短刀磕飞在铁架上,震得豹子虎口开裂。“想捡便宜?”疤脸的铁管指着他的鼻尖,“当年老王给你挡钢管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躲在后面的?”
豹子看着地上断指的光头、脑浆迸裂的同伴,突然“噗通”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碎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沐林哥!我错了!是赵扒皮逼我的!老王叔的恩我没忘……”
“晚了!”赵扒皮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像头受赡野兽,举着匕首就朝豹子捅去,“叛徒!”
韦沐林猛地推开赵扒皮,三棱刮刀与匕首在空中相撞,火星溅在两人脸上。他手腕翻转,刀身贴着匕首滑向赵扒皮咽喉,却在离皮肤寸许时顿住——
“砰!”
一声枪响突然从仓库外炸响,子弹擦着韦沐林的耳朵飞过,钉在铁架上,迸出一串火星。疤脸脸色骤变,铁管下意识横在胸前:“是条子!”
赵扒皮懵了两秒,随即疯了似的冲韦沐林吼:“是你报的警?!”
韦沐林没理他,左肩的剧痛让他视线开始模糊,却死死盯着仓库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晾穿警服的身影,手电光像道冷箭,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他沾满血污的手上。
“韦沐林,放下武器。”李警官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韦沐林低头看着手里的三棱刮刀,刀身映着他汗血交织的脸。他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张老三、捂着脖子咳血的赵扒皮,突然笑了。笑声震得胸腔发疼,却像解开了缠在心上多年的死结。
“账,总会算清的。”
他松开手,三棱刮刀“当啷”一声落在铁屑堆里。他缓缓举起双手,任凭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警灯的红蓝光芒从仓库破窗涌进来,漫过满地暗红的血,漫过他渗血的肩膀,在墙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像一场终于要散场的、血腥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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