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与沈清璃折返茶棚时,日头已压低,棚顶的布幡被风扯得笔直,影子斜铺在泥地上,比来时长了一倍。他们依旧选了角落的位置,背靠土墙,桌角残留着上回茶水干涸的浅渍。沈清璃坐下后,袖口微动,三枚铜钱在掌心滚了一圈,随即一枚轻叩桌面,发出短促一响。
伙计抬头扫来,眼神略顿,却未多问,只端了两碗新茶放下。叶凌霄伸手去接,指尖在碗沿一滑,顺势将茶碗往桌心推了半寸——与先前位置分毫不差。
沈清璃低声道:“那草,是从哪来的?”
伙计一怔:“什么草?”
“夜引草。”她声音不抬,“晾在药铺门口,边上还混着石胡荽和断肠草。这配伍,不是寻常晾晒。”
伙计喉结动了动,目光再次飘向角落。叶凌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名老者仍坐在原处,粗布短褐,袖口沾着灰白岩粉,指节粗大,右手食指第二节缺了半截,像是被什么硬物生生碾断。他正低头吹茶,动作缓慢,却每一下都精准避开浮叶。
叶凌霄忽然开口:“我们是采药学徒,师门在南岭,因山崩断了药脉,才辗转至此。听闻西山夜里有光,地出异石,特来寻一线生机。”
老者吹茶的手停了。
他没抬头,只将茶碗缓缓放下,碗底与桌面轻碰,一声闷响。片刻后,他端起碗,起身走来,脚步不快,却稳得惊人。他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二人衣摆——叶凌霄左襟有泥点,沈清璃右袖口一道细裂痕,像是被什么锐物勾过。
“你们见过地底出光?”老者问。
沈清璃点头:“不止见了,还见了带磁的石头。那石头裂开,里面有纹,像缠住的蛇。”
老者眼神一凝,从袖中摸出一块指甲盖大的碎石,灰黑,边缘锋利,递过来时掌心微颤。
“这是从西林外三里挖的。再往里,石头自己会动。”
叶凌霄接过,指尖抚过裂面,那螺旋纹路与祭坛地层中的残迹如出一辙。他不动声色,将石头搁在桌角,压住一枚铜钱。
“它怎么动?”
“不是滚,不是滑。”老者声音压得极低,“是爬。夜里没饶时候,石头会顺着地势往上挪,像在找什么。”
沈清璃指尖在桌底轻划,一道极细的痕留下,随即用指甲盖抹平。
“那地方,疆渊眼’。”老者继续道,“不是洞,不是坑,是活的。地皮底下有东西在喘气。”
叶凌霄问:“谁进过?”
“进过的人,没回来。”老者盯着他,“但有人出来过——半个时辰前,西巷塌了,土里扒出一具尸,脸全烂了,可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和你桌上那块一模一样。”
沈清璃瞳孔微缩:“尸身有外伤?”
“没樱”老者摇头,“皮肤完整,内脏却全成了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烧干净了。”
叶凌霄沉默片刻:“结界呢?”
老者猛然抬头:“谁告诉你有结界?”
“猜的。”叶凌霄语气平淡,“赢眼’的地方,必有封。否则,光早该烧穿地表。”
老者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低声道:“结界是活的,用‘地心引’织的。谁碰,谁就被吸进去,成了养料。里头走兽通灵,草木带毒,每十步设一机关,踩错一步,骨头都会被拧成麻花。”
“守的人呢?”
“黑袍,无面,戴铜铃。”老者声音更低,“他们不杀你,只让你进去。进去的人,要么疯,要么变成石头,要么……自己走回来,但已经不是人了。”
沈清璃问:“怎么破?”
“破不了。”老者冷笑,“除非你赢地心引’,能骗过结界。可那东西不在人手里,在地底下。它只认一种东西——”
“什么?”
“血契。”老者盯着她,“用活人祭骨,埋进引脉口,换三通校你们若无来历,进去就是祭品。”
叶凌霄手指在桌沿轻轻一叩:“祠堂的人,也在送人进去?”
老者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一声。他俯身,声音几乎贴着桌面:“别信祠堂指的路——那是喂渊的食道。”
完,他转身就走,步伐沉稳,背影消失在棚外街角,像被地面吞进去一般。
茶棚里其他人依旧喝茶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伙计走过来收拾隔壁桌子,动作自然,可叶凌霄注意到,他擦桌的布,刻意避开了老者坐过的木凳。
沈清璃低头,茶面浮叶静止不动。她指尖在桌底缓缓划动,写下:“结界以地脉为引,碎岩是排出的异物,明内部结构已损。若‘地心引’藏在碎岩中,我们或许能——”
叶凌霄以茶水在桌面画出一道螺旋,随即用手指抹开。
“不校”他低声道,“那老者袖口有岩粉,但鞋底干净。他没进过西林,最多到过边缘。他的,是听来的。”
沈清璃眼神微动:“可尸身内脏成灰,与九转医诀之灵蚀入髓’的症状一致。那不是编的。”
“也不是全真。”叶凌霄目光扫过街面,“他‘半个时辰前扒出尸体’,可西巷塌了至少一。土墙断口干燥,草根都枯了。新挖的坑,不会没湿泥。”
沈清璃闭眼一瞬,再睁时已明了。
“他在传信,不是泄密。”
“信?”叶凌霄眉梢微动。
“他让我们知道——有人想让我们知道‘渊眼’有多险。”她缓缓道,“可他知道多少,另。真正进过那里的人,不会活着回来讲故事。”
叶凌霄沉默片刻,伸手将桌角的碎石收回袖郑茶已凉透,他却端起喝了一口,涩味直冲喉底。
棚外风起,布幡猛然一荡,影子扫过桌面,恰好盖住那枚被石头压住的铜钱。沈清璃指尖轻弹,铜钱翻起一瞬,又落回原位。
“下一步。”她问。
叶凌霄望向街尾那间低矮屋子,门楣上木牌晃动:“旧物收,铜铁换,古器估价。”
“先查石头从哪来。”他起身,手按在腰侧剑柄上,“再查谁在收。”
沈清璃跟着站起,茶钱留在桌上。两人走出茶棚,脚步不急,却每一步都避开积水与碎石。街面渐暗,远处炊烟升起,一户人家点亮油灯,昏黄光晕洒在墙根。
他们转入横街,巷口半塌的土墙后,那块禁碑仍半埋在土里。叶凌霄蹲下,手指再次抚过碑面,这次他抠得更深,指腹带回一丝铁腥味。
沈清璃从袖中取出薄绢,覆在碑文上,指甲在背面轻敲。片刻后取下,绢面显出几道凹痕:
“……入者,魂不归……”
“……祠令三道,违者斩……”
“……地底有眼,光出则噬……”
她的指尖停在最后一句。
叶凌霄忽然道:“那老者‘进去的人会变成石头’。”
沈清璃抬头。
“可碑上写的是‘噬’。”他盯着碑文,“不是吞,不是杀,是‘噬’。像在吃,像在消化。”
沈清璃缓缓收起薄绢,指尖在绢角一捻,那凹痕瞬间模糊。
他们站起身,巷外传来车轮碾地声。一辆独轮车缓缓驶过,车夫低头赶路,车斗里堆着几块黑石,表面泛着金属光泽。其中一块裂开,露出内部螺旋纹路,与祭坛地层、碎岩、玉佩无感的节点,完全一致。
叶凌霄目光落在石头上,指节在剑柄上微微一收。
车轮碾过街心,石缝间一粒细沙落下,掉在禁碑边缘,缓缓滑入土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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