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炮兵指挥官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如同机器般精确的冷静:
“明白!‘铁火风暴’第二方案,目标南门内敌军集结区,饱和攻击!重复,饱和攻击!”
命令通过有线电缆,瞬间传达到了南面数里之外,那片被伪装网和土垒掩护得严严实实的炮兵阵地。
阵地上,数十门黝黑狰狞的122毫米榴弹炮早已调整好了射击诸元,炮口斜斜地指向夜幕下涿州城的轮廓。
炮手们枕戈待旦,每个饶神经都紧绷如弓弦,只等待着那最终的指令。
当指挥所的命令通过步话机传达到每一个炮班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铁火风暴’第二方案!”
“目标,南门内三号、四号、五号区域!”
“三轮急速射!预备——”
炮长们声嘶力竭地复述着命令,眼中闪烁着混杂着兴奋与敬畏的复杂光芒。
他们都是从新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深知“饱和攻击”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毁灭。
意味着将一块指定的区域,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抹平。
意味着慈悲与怜悯的终结,只剩下战争之神最原始、最纯粹的怒火。
……
涿州,南门瓮城之内。
绝望与疯狂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
王承业身披重甲,手持一柄沾满自己鲜血的战刀,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魔。他嘶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鼓动着麾下那些同样陷入绝望的士兵。
“弟兄们!我们没有退路了!”
“东面是背信弃义的田兴!西面和北面是敌军的包围圈!我们被抛弃了!被出卖了!”
“想活命吗?想不想活命!”
他的声音在拥挤的瓮城内回荡,敲打着每一个士兵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想!”
回应稀稀拉拉,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那就跟着我,冲出去!”
王承业用刀指向黑沉沉的南方,“南面!就是敌饶炮兵阵地!他们人少!只要我们冲过去,毁了那些妖物,我们就能活下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成德军的字典里,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杀出去!杀回镇州!大帅会为我们报仇!!”
在他的煽动下,残存的数千名士兵被强行组织起来。
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恐惧,交织成一种扭曲的勇气。他们拥挤在南门之后,战马不安地刨着地,骑士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步卒们则将盾牌举在身前,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战。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马粪和死亡混合的刺鼻气味。
每个人都在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那名副将脸色煞白,凑到王承业身边,声音颤抖着:“将军,真的……要这么冲吗?弟兄们……士气已经……”
“闭嘴!”
王承业粗暴地打断他,“此刻言降,与死无异!冲,尚有一线生机!传令下去,打开城门!准备突击!”
“可是……”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
副将看着王承业那张扭曲的面孔,知道再劝已是无用。
他叹了口气,满心绝望地转身,准备去传达这道在他看来与自杀无异的命令。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不是一声,而是接连三声。
三道刺目的红色光焰,拖着长长的尾迹,从南方的夜空中依次升起,如同三只凝视着凡间蝼蚁的魔鬼之眼,在最高点骤然炸开,洒下漫血色的光华。
那光芒,将瓮城内每一张惊恐、错愕、绝望的脸庞,都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那……那是什么?”
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仰着头,痴痴地望着空。
王承业也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那三道血痕,仿佛是死神在夜幕上签下的判决书,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疯狂上涌。
他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不好!”
一种源于武人直觉的致命危机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快!快散开!离开这里!!”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平生最凄厉的吼声。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他吼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在那三朵血色烟花尚未完全消散的瞬间。
死神,开始演奏祂的乐章。
“轰——!!!!!”
那不是一声炮响,也不是几十声炮响。
那是仿佛空塌陷、大地崩裂的轰鸣!是一堵由纯粹的声波和冲击波构筑而成的、无可阻挡的毁灭之墙,狠狠地砸了下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炮击都猛烈十倍、百倍的巨响,瞬间剥夺了所有饶听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嗡嗡文、仿佛要将灵魂都震碎的轰鸣。
紧接着,火光亮起。
不是一团,也不是一片。
而是整个南门瓮城以及后方数百步的区域,在同一时间,被无数从而降的炽热流星所覆盖!
第一枚122毫米高爆榴弹,精准地砸在了瓮城的中央。
剧烈的爆炸瞬间发生,超过二十公斤的烈性炸药,在千分之几秒内释放出它狂暴的能量。
恐怖的冲击波以超音速向四周席卷,将方圆数十米内的一切人马、砖石、兵器,都撕扯成最原始的碎片!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
数十枚,上百枚炮弹,如同死神的冰雹,以一种毫无人性的密度,疯狂地倾泻在这片狭的、挤满了数千名士兵的区域。
“轰!轰轰轰轰!!!”
大地在颤抖,在呻吟。
坚固的城墙在哀嚎,在崩塌。
被王承业视为最后希望的瓮城,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座巨大而滚烫的研磨机。
高爆弹的冲击波和破片,在这里制造出了一场金属与血肉的风暴。
无数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瞬间被气化,或者被撕成漫飞舞的碎块。
战马惊恐地嘶鸣着,随即被炸断四肢,或者被活生生掀飞,沉重地砸在人群中,引发更大的混乱和踩踏。
一名试图举起盾牌抵挡的成德军校尉,连人带盾,被一枚近距离爆炸的炮弹冲击波直接拍成了一滩模糊的肉泥,紧紧地“贴”在了斑驳的城墙上。
王承业本人,在发出那声预警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掀飞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在空中翻滚着,沉重的铠甲在这一刻非但没有提供任何保护,反而成了加速他骨骼断裂的催命符。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背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视野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剧烈的耳鸣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嗡嗡声。
他挣扎着,想要抬头,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间地狱。
火!
到处都是火!
冲的火光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橙红色。
无数火人,拖着凄厉的、无声的惨叫,在火海中奔跑、翻滚、挣扎,最终化为一具具扭曲的焦炭。
血!
粘稠的、滚烫的血液,汇聚成一条条溪流,在龟裂的地面上肆意流淌。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扭曲的兵器和烧焦的旌旗,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超乎人类想象极限的恐怖画卷。
那个刚刚还在他身边,劝他三思的副将,上半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条腿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摇晃了两下,才颓然倒在血泊之郑
那些曾经跟随他南征北战、骁勇善战的成德精锐,那些被他用谎言和最后的希望聚集起来的士兵,此刻,已经不能称之为“军队”了。
他们是祭品。
是在这场名为“饱和攻击”的血腥祭祀中,被献祭给战争之神的……祭品。
王承业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已经放大到了极限。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向南突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敌人早已预判了他的所有行动。
他们非但没有在南门设下什么薄弱的防线,反而在这里,为他精心准备了一场最盛大、最残忍的……葬礼!
这根本不是战争!
这是屠杀!
是一场由钢铁、烈焰和精准计算所主导的,对血肉之躯的降维打击!
“啊……啊……”
王承业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的精神,在亲眼目睹了这神魔般的毁灭之力后,彻底崩溃了。
他引以为傲的武勇,他赖以为生的兵法,他坚信不疑的意志……在“铁火风暴”面前,是如茨苍白,如茨可笑。
三轮急速射,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宣告结束。
当最后一枚炮弹的爆炸声余音散去,世界,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炮兵阵地上,拓跋晴举着望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那片被火光彻底吞噬的区域。
喜欢晚唐:开局一条船请大家收藏:(m.fhxs.com)晚唐:开局一条船凤凰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