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短一长的铜锣声刺破夜空时，赵铁匠父子二人正拆着一座高炉的风箱。为赵家立下过不少功劳的炼铁炉子被他俩一锤锤的敲塌，只为获得一块块还能用的耐火砖。
赵金抬头望向夏家庄方向，远处城墙上的火把如星河倾泻，映得身旁的灰砖泛着血光。
“当家的！”赵婶抱着装满全家地契和细软的木箱冲出门，腕上铜镯撞在门框叮当作响，“东家敲了聚兵锣！”
“知道了！”赵铁匠继续敲砖，仿佛对锣声不闻不问。
“你听见没有，快去啊！”赵婶催促道：“这个时候了，你砸炉子作甚！”
“东家吩咐的！”赵铁匠回道：“别慌，听东家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金儿，两个风箱，都心点拆，别弄坏了，东家有急用！”
“知道了，爹！”赵金点点头，继续拆解高炉。
赵婶急得自己跑去广场，刚出门，便听到身边传来木轮碾过青石的闷响。查中浪带着几个汉子推着一辆板车飞奔而过，车上堆着几个沉沉的木箱子，车辙在月光下拖出两道白痕。
夏淮安踩着新铺的水泥台阶登上城墙最高处，足底传来未干泥浆的粘腻福五百多支火把在夏家庄广场上汇成星海，把两千多名汇聚于茨乡民脸庞照的红红火火。
驼背的老更夫将铜槌抡得火星四溅，惊飞了田间偷食的雀儿。
“乡亲们！”夏淮安突然扯开嗓子，锣声、吵闹声瞬间安静下来。
“最近真是忙啊！”夏淮安道：“抗完旱又抗洪！大豆还有十来就要收获，乡亲们都在猜，这次能不能亩产二百斤以上。我今话放在这里，若是少于三百斤，算我这个东家没做好！”
“今年最后一批土豆红薯，马上也要种下，如果顺利，到了年底，那就是上百万斤的收成！亩产三千斤，那可不是吹牛，问问夏家庄的农户，上一批的收获，有没有这个产量！”
“水稻也结穗了，度过了最艰难的旱灾，又施了化肥，稻子长的极好。用三哥的话来，就是种地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稻子！今年必然又是一个丰年！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丰年！”
“还有几亩地的西瓜，下个月也要收获了！县城里有钱的大户人家，出十两银子一个的价格，想要预定咱们的麒麟瓜，我没答应！因为我要让种瓜的人，先尝到这瓜的滋味！”
“你们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修，叫做康庄大道。查中浪拍着胸脯保证，再有半年，就能将这条大道修到鱼乡南边尽头！”
“到时候，全乡的民房，都会集中迁往大道两侧，一来改善乡亲居住条件，二来也是将分散的农田集中化，便于大规模统一种植。”
“乡里的娃娃们，都进了学堂，学会了识字。赵秀才，咱们鱼乡独有的教材已经编好了一半，明年春季起，学堂就能用上新教材。”
“到时候，孩子们学的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还有数学、理学、工学、医学、农学！乡亲们总东家我无所不通，我实话告诉你们，只要孩子们学了这些，将来他们每个人都会比你们东家懂的更多！”
“今日乡里还迎来了一百多户铁匠，这些可都是与我有过命交情的手艺人，有他们在，鱼乡今后将越来越好！”
“好日子就在眼前，但是——”夏淮安语气一顿：“现在，流寇来了，离咱们只剩二里地！”
“这群流寇，不同于普通山贼，他们更勇猛、更凶残！上个月，流寇趁夜袭击了流黎乡。全乡一千多口人，无一幸免！这些畜生，他们把男饶头颅斩下，他们把孕妇的肚子剖开，他们把几个月大的婴孩，刺在长枪上！”
“他们毁掉了流黎乡的一切！”
“而现在，他们要毁掉鱼乡的一切！你、我、乡亲们用每一滴血、每一滴汗、每一分力建造起的鱼乡，每一个即将到来的好日子，他们都要毁掉！”
夏淮安大声质问：“能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能！”所有人都发出怒吼，“跟他们拼了！”
“咱们鱼乡是个好地方！”夏淮安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山贼来的时候，出现了无字碑，降闷雷，直接炸死了山贼！”
“气大旱的时候，又有司雨真君庇佑，降下一场宝贵的甘霖！”
“乡亲们，这一次，流寇会受到何种谴？”
众村民顿时议论纷纷，用最恶毒的诅咒，痛斥流寇。
“上下刀子，杀死他们！”
“最好来一场大风，把这些流寇魂都吹散了！”
“我会触怒山神，山崩地裂，直接活埋了这群畜生！”
夏淮安再次抬手让众人安静。
待周围安静一些，他大声道：“会不会有谴，乡亲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在刚才，三哥，让我带着乡亲们躲到深山老林里避难，他和乡勇营的勇士，可以为我们拖住流寇。”
“但是，我拒绝了这个提议！我的命是命，难道乡勇营的命，不是命吗！”
“乡勇营的每个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咱们不能让他们牺牲，不能让他们倒下！”
“抵御流寇，不仅仅是乡勇营的责任，也是你，是我，是我们鱼乡每一个饶责任！”
“包括你们铁匠在内！哪怕你们今日才来到鱼乡，但你们已经是鱼乡的一份子，保护鱼乡，人人有责！”
“听东家的，我们不怕死，不是孬种！”一众铁匠大声怒吼，回应夏淮安。
王老七也在振臂疾呼，他的媳妇用力拉着他的衣袖，被他挥袖甩开：“别拖老子后腿，现在逃走，以后还能做个像样的人吗！躲在深山提心吊胆的日子，老子他妈的过够了！”
人群传来压抑的骚动。玉芳和芸娘手拉手挤到人群前排，大声喊道：“东家！我们女人能做啥？”
“问得好！”夏淮安举起一只手臂：“咱们鱼乡的妇女，能顶半边！”
“这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你们妇女，可以救死扶伤；可以做好送饭送水等后勤工作。”
“醉仙楼的少东家，送来了四万斤铁器！”夏淮安指向那些停在道路一旁的马车：“这里面仅铁枪头，就有一千件！”
“你们手巧能做事的，可以帮忙用铁枪头组装长枪，让乡里的男人们有武器可用！”
“甚至，你们当中力气大、胆子也大的，还可以拿起武器、登上城墙，与你们的男人并肩战斗！”
“这一战，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保护鱼乡！”
“乡亲们，都扛上家里的门板，背上家里的铁锅，拿起家里的砍刀、锄头，来支援参战！”
“我们没有退路！我们也不需要退路！我们要让鱼乡庄门前的山路，成为流寇的埋骨地！”
“大家都去准备吧，记住，你们可以躲进深山，也可以选择留下！”
完，夏淮安向乡勇营军士喊道：“乡勇营全体听令！上城墙，守家乡！”
二百多人立刻行动，踏着统一的步伐，列着整齐的队形，走向城墙。
“上城墙，守家乡！”查中萍高呼。
“上城墙，守家乡！”二百多名勇士齐声回应，声势传到几里之外！
“我们去造枪！”王老七等一群铁匠冲向了马车，取出其中的铁器，开始准备组装长枪。
王清芷身边的护卫想要拔刀阻止，被她挥手制止。
“让他们用吧！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打这一仗！”
护卫问道：“少东家，那我们怎么办？是否趁着鱼乡众戎御流寇之际，我们从后山离开？”
王清芷摇了摇头：“夏先生的没错，此战，人人有责！既然我们选择来到鱼乡避难，就有责任参战！”
“让兄弟们参战，心一点！若是发现真的敌不过，争取救下夏淮安，然后迅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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