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傅爷爷趁机用纸搓了把鼻涕：“林也在大院住过？什么时候的事？”
顾彬给林熙雨挤了挤眼睛。
“8岁以前.......”
林熙雨心领神会，配合他的辞，安慰爷爷：“那时候太了，好多事真的记不住了，只记得夏树林里知了猴特别多，一下雨满树上爬，我爸夜里拿着手电筒，带着我逮知了猴，一晚上能逮几十个。”
“杨树林里知了猴是多。”
顾彬点头附和：“我时候也逮过，不是拿手电筒在树上照，直接在地下挖，那时候贼大胆，看到孔眼就拿树枝捅，什么都挖出来过，有一次还蹦出来一个癞蛤蟆，直接颠覆了我的认知，以前我以为，癞蛤蟆都是在水里生活的，没想到树底下也有......”
“嘶。”
吴萌听的汗毛直竖：“癞蛤蟆，好恶心，你们也不害怕嘛？”
“那有什么？”
李亮笑着接腔：“我还挖出来过一条蛇。”
“啊？”
这下连林熙雨也惊的心肝儿一颤，揉搓着胳膊，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挖那么多知了猴干嘛？”
许毅和女孩子的反应截然不同，眼睛晶亮晶亮的，很是好奇。
“吃啊。”
林熙雨绘声绘色的给他讲述：“知了猴逮回来用盐水泡一晚上，第二早上用油炸了吃，又酥又香，那滋味，甭提有多好吃了。”
“我也想吃。”
许毅被姐姐勾的馋虫都跑出来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现在还有吗？我也想挖知了猴。”
“有......”
顾彬没有让他失望：“夏正是知了猴最多的时候，你想挖，下午咱们回去的路上，路过苗圃，在苗圃里挖，那里知了猴更多，让你挖个够。”
“耶，太好了。”
许毅欢欣雀跃：“我也可以挖知了猴了。”
“家里有个孩子，就是热闹。”
傅奶奶喜欢热闹，越看鬼机灵的家伙越喜欢。
“他皮着呢。”
林熙雨宠溺的拍了拍弟弟的脑袋：“时间长了您就知道了，上蹿下跳的，没人比他能闹腾。”
“男孩子嘛，皮点正常。”
傅奶奶不以为意：“我家九个孙子，哪个不是从皮到大，峥算是兄弟九个里头比较安稳的了，时候不也在麦子地里打滚，让他爷爷拿着擀面杖抽他......”
“峥哥真在麦子地里打过滚啊？”
许毅听乐了，笑得没心没肺。
“咳咳.....”
傅峥耳根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那个更皮。”
傅奶奶的不过瘾，又把枪口对准了顾彬：“难得回来一趟，在家里一刻钟也呆不住，跑到机坪旁边的草地里去逮蚂蚱，用火烤着吃，火星子把草都点着了，被执勤的士兵发现了告到家里来，气的我心窝疼。”
“彬哥，你还有这么皮的时候？”
许毅听乐了，差点笑喷。
“那时候嘛。”
顾彬对自已的黑历史一点也不在意：“没什么娱乐，知了猴挖多了也很无聊，总要找点新鲜的乐子，日子才不会那么枯燥。”
“烤蚂蚱好吃吗？”
许毅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好吃。”
顾彬一本正经的点头。
“我也想逮......”
许毅刚想他也去机坪逮蚂蚱烤了吃，就被傅峥一句话打破了幻想。
“想也别想，以前张庄机场是民用机场，管理不那么严格，现在是军事化管理，别烤蚂蚱，在草地里点火，就是靠近机坪，没有上级许可都不可能。”
“唉。”
许毅脸一垮，不高心嘟囔：“现在的孩子真可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点也不像你们时候那么快乐。”
“毅是那一年的？”
傅奶奶看的好笑，笑容慈爱。
“85年的。”
林熙雨替弟弟回答：“比我10岁。”
“你们姐弟俩咋相差那么大？”
傅奶奶眉头一皱，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熙雨的妈妈在她爸爸牺牲后改嫁了。”
顾彬情知绕不过这个话题，又把林熙雨的奶奶重男轻女，抢走母子俩抚恤金的事，给爷爷奶奶了一遍。
“岂有此理。”
傅爷爷气的破口大骂：“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老太婆，抛弃自己的亲孙女，抢走母女俩赖以生存的活命钱。”
“这还不是你的错嘛？”
傅奶奶把怒气转嫁在老伴身上：“牺牲士兵的抚恤金，你们是怎么发放的？是个人就能领？没有家属签字，凭什么发给她？”
“咳咳。”
傅爷爷一噎，又被奶奶怼的哑口无言。
“这和爷爷没关系。”
傅峥看不下去了，替爷爷解释：“她的奶奶也算直系亲属，儿子牺牲了，母亲来吊唁，领取抚恤金，任谁见了也会觉得很合理，没人能阻拦。”
“那也要分是什么情况啊......”
傅奶奶仍然气不顺：“老婆孩子都在，全都让当奶奶的领走，算是什么事？”
“周......”
傅爷爷用力戳了下拐杖，喊他的勤务兵：“你去问一下，当年这事是谁办的，让他抓紧时间过来一趟。”
“是。”
负责照顾老两口饮食起居的勤务兵，听到指令顾不得做饭，忙不迭的从厨房跑了出来。
“爷爷，算了吧？”
傅峥不想把事闹大，试探着劝：“这事都过去十年了，当年负责此事的人，不定已经退伍了。”
“不管他有没有退伍，都要把人找出来。”
傅爷爷两眼一瞪，威严尽显：“我要听他亲口，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必须查。”
傅奶奶一拍桌子，气势比爷爷更足：“这事发生在军区大院里，太丢人了，当年她们娘俩被迫离开的时候多可怜，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烈士亲属的？对他们的家人不管不问？”
“周，抓紧时间去。”
傅爷爷让奶奶怼的老脸通红：“就是我的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查清楚。”
“是。”
勤务兵不敢再拖延，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门。
——
军队执行命令的效率堪称神速，不到半个时，勤务兵去而复返，带回来一名貌似刚下训练场，大汗淋漓的中年军官。
中年军官显然已经知道了老首长召见的他的原委，神情稍显紧张。
老爷子显然和中年军官相熟，见了人就是一顿臭骂。
中年军官不敢吭声，待老首长发完脾气，才敢讪讪的解释。
理由和傅峥猜测的差不多。
林熙雨的父亲老家在农村，其父早丧，家境贫寒。
他是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
一大家子人，都靠着他的救济生活，长子牺牲，对一家人来亦是沉重的打击。
十年前，林熙雨的奶奶拖家带口来到军区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一个补丁摞着一个补丁，看着着实可怜。
中年军官亦是为此，才在她提出要领走抚恤金的时候于心不忍，没有反对。
——
“熙雨啊，这些年你奶奶又和你们联系过没有？”
傅奶奶听到林熙雨父亲家的困境，眉头拧的死紧。
“没樱”
林熙雨摇头：“自从我妈再婚，从军区大院搬走后，再也没联系过了。”
“你要当心啊。”
傅奶奶活了一大把年纪，人情事故比她懂得多：“以前你们母女俩生活艰难，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她怕你们给她要钱，故意不和你们联系，躲得远远的，现在不一样了，你拍了纪录片，成了名人，她觉得机会又来了，又能从你身上捞好处了，就会又来找你了。”
“啊？”
林熙雨难以置信：“她还好意思来？脸皮也太厚了吧？她来我也不会认她，在我心里，她早就不是我的亲奶奶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
傅奶奶一辈子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看多了人性险恶：“她是你父亲的亲生母亲，和你有血缘关系，从法律上，你对她有赡养义务，就算你不认她，她也能赖上你，就像十年前一样，用亲情来压榨你。”
“这也，太可恨了。”
林熙雨右拳倏然紧握，涌起一阵烦躁。
此时此刻，她还没能料到，傅奶奶竟然一语成谶。
过不了多久，她那个消失了十年的亲奶奶，就会再次出现，一如傅奶奶所，对她实施亲情绑架，闹得不可开交。
“别怕。”
顾彬看出她的憋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就算是你的亲奶奶，也不校”
“老头子，这事还得你出面，才能摆平。”
傅奶奶见自己的孙子义无反鼓掺和进去了，无奈的笑了笑。
“刘峰。”
傅爷爷和老伴心思一致，眉眼肃穆，不容反驳：“你把当年的事，写个书面文件，签字盖章，给林一份，她的奶奶要是再来闹，她手里起码有个证据，证明是她的奶奶有错在先，欺负孤儿寡母，不能让人留下话柄，影响她的公众形象。”
“是。”
中年军官大热的被老首长吓出一身冷汗，不敢有任何异议。
“你去吧。”
傅爷爷挥了挥手，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抓紧时间办好，彬他们下午离开之前，把文件交给他。”
“是。”
中年军官不敢有半分拖延，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几乎是用跑的，冲出了大门。
“时辰不早了，先吃饭吧。”
傅奶奶目视其背影离开，瞬间换上一副笑脸，笑眯眯的招呼大家。
“总算是可以吃饭了，饿死我了。”
许毅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中午一点了，可怜兮兮的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胃。
“咕噜噜。”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话，他的胃也十分配合的叫了几声，表达自己的抗议。
“不好意思啊......”
林熙雨目露歉意：“都是因为我，耽误爷爷奶奶吃饭了。”
“没关系。”
傅奶奶慈爱的笑笑：“我们老两口吃的少，平时家里没人，吃两顿饭就够了。”
“我姥姥有时候也吃两顿饭。”
林熙雨笑着附和：“她吃多了不消化，特别是夏，晚上经常吃点水果，就当是一顿饭了。”
“年纪大了就这样.......”
傅奶奶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和她唠家常：“没有年轻人火力壮，冬怕冷，夏怕热的，消化也不好。”
“奶奶，您可不老，皮肤保养的又好，一点也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林熙雨对傅奶奶的善意满心感激，也愿意亲近她：“看着和一个老一辈的明星，那个叫吴怡的差不多。”
“哎呦，我这一脸褶子的人了。”
傅奶奶乐的眉开眼笑：“能和人家吴怡比嘛。”
“奶奶一点也不比她差。”
林熙雨嘴巴抹了蜜似的甜：“特别是气质，又高贵又文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哈哈哈。”
傅奶奶乐的合不拢嘴：“你们听听，这丫头可真会话，怪不得把我家那个眼高于顶的臭子拿捏的死死的，谁也瞧不上，偏偏就看上了她。”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傅峥心有同感，难得腹黑了一把，趁机报复弟弟进门时对他的威胁：“彬再叛逆，也有人能降的住他，以后可有好戏看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话他不听，弟妹的话，他可是不敢不听，人家条件那么好，不听就甩了他，再找一个更好的。”
“我看也是。”
傅奶奶听的好笑，也跟着点头附和。
“嘿。”
顾彬一脸无语：“奶奶，你咋也这样啊，你可不能有了孙媳妇，就把孙子忘了，我才是你的亲孙子。”
“你爷爷姓傅，你姓顾。”
傅奶奶一提姓氏就来气，赏了他一个白眼：“你是谁的亲孙子？别在这儿讨好卖乖，我不承认。”
“奶奶。”
顾彬反应贼快，戏谑一笑：“你不承认孙子，孙媳妇也就没有了，不认我可以，不认熙雨，把这么好的孙媳妇往外推，让给别人，你能舍得？”
“你子，又故意和奶奶抬杠？”
傅奶奶两眼一瞪，佯装生气，不肯承认，心里的确是舍不得。
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孙媳妇，出去多给她老人家争面子啊！
够她在那些相熟的老姐妹面前，吹嘘好一阵子的了。
“菜上齐了，别了，都吃饭吧。”
傅爷爷一直没能插上话，直到此刻，见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才有机会显摆一下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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