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裴忌的转述，宋清荷黛眉微蹙：“黄柏山手里有关键证据，绝不能放过他。裴忌，阿絮，辛苦你们这几继续去韦毅府邸前还有黄柏山常出入的几个地方守着，一定要再和黄柏山接触上。”
“嗯。”两人应下。
阿碧从外面进来：“姐，陆大人来了。”
宋清荷回身朝门外看去，陆观棋已经迈进了堂屋的门槛。
裴忌抬手抱拳：“姐，那我们先下去了。”
宋清荷微微点下头。
裴忌和阿絮一前一后经过陆观棋时冲他礼貌的颔首，陆观棋回之。
等堂屋只剩他们二人时，陆观棋声音低沉，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我今和皇上已经查到了钟赟有不符合常理的财物，我准备去趟莲花镇和永王一起查案，皇上不许，还让我把手头上的证据都移交给永王，我撤出钟赟的案子。”
兴懿皇帝此举坐实了宋清荷之前的担心，“他是真的要对王爷下手。”
宋清荷走到圆桌旁坐下，一只手搭在桌沿上，目光凝着：“心胸狭隘，容不得和废太子有关的任何人，却偏偏容得陆进这样作奸犯科之人。”她尾音陡然变缓，抬头看向陆观棋：“这样的人，就是你之前的，比起废太子更适合做皇帝的人？”
陆观棋被问的哑口无言，眼神闪躲。
宋清荷道：“依你之见，兴懿是压根不想办钟赟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陆观棋沉吟片刻后道：“皇上应该是真的除钟赟，准确的，现在的三大重臣，都是前朝的重臣，皇上早晚都会除掉他们三个的。钟赟是三人中势力最弱的一个，尤其他还是从废太子那边转投的皇上。皇上对他的信任最为浅薄。动了钟赟，肯定会引发另外两饶警惕，皇上会怎么疏解这件事，我想不到。”
听到这儿，宋清荷眼睛微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观棋闻言一怔，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永王办钟赟，皇上办永王。”
莲花县。
大量的粮食运往莲花县，萧如晦带来的士兵三人和衙役两人成一组，一共分成八组在全城八个地方发放粮食，为防止骚乱，萧如晦安排士兵押运并负责维持现场秩序，保长负责核对领取人员数量。
城外，士兵十人一组，一共二十一个村全部设置发放点，由村长负责领取秩序和领取人员登记。
不到两，每家每户都得到了暂时能糊口的粮食。
萧如晦上奏兴懿皇帝，请求减免莲花县三年赋税，并对当地百姓进行种子和农具的帮扶，助当地百姓尽快恢复生产。
萧如晦挑灯写下的折子，八百里加急，第三早上已经出现在兴懿皇帝的手里。
早朝上，他举着这份折子站在金銮宝殿上，怒斥群臣：“莲花县的灾情已经两年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跟朕禀告的，要你们有何用？！”
朝臣把头埋得更低，纷纷沉默以对。
兴懿皇帝继续道：“要不是永王，莲花县的百姓还要受多久的苦难？朕看把你们全都扔过去，让你们吃不上饭，你们就知道老百姓的苦了。”
位列三公九卿之首的陆进率先跪下，德亲王见状也跟着照做，其他大臣皆掀袍跪下。
兴懿皇帝情绪激动，将折子甩到台阶之下，厉声道：“先救人后追责，朕已经给永王下了死命令，等莲花县的情况稳定下来，必须把莲花县最大的蛀虫揪出来！”
下朝后，陆进，钟赟，德亲王，户部尚书，陆观棋几人依照兴懿皇帝的吩咐等候在御书房里。
德亲王年纪最长，资历也最老，他慢悠悠的开口：“皇上因为莲花县的事儿雷霆大怒，各位一会儿可要想想对策，能让皇上满意的那种。”
钟赟清清嗓子：“咱能做什么，听着挨骂呗。”
“话不是这么，除了挨骂，皇上更想要听到咱的谏言。”德亲王斜睨着钟赟。“钟大人平日里不是最会话的么，拿出点态度来。”
钟赟轻哼一声：“那行，满朝文武，一个人捐五千两给莲花县，这个谏言如何呀，德亲王？”
德亲王讥讽道：“永王在莲花县替子分忧，钟大人也就能在京城捐点钱了。我看钟大人带头多捐点为好。”
陆观棋冷眼旁观，看来永王的出现，对他们的关系造成的离间仍在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话间，兴懿皇帝来了。
他仍然是浑身的气，坐到案几后重重的将手放到桌面上：“各位爱卿，对莲花县的事可有什么看法，大家畅所欲言。”
德亲王与钟赟垂首不语。
陆进忽地踏前半步，袍角荡开几道波纹，抱拳深躬道：“皇上，臣以为莲花县的当务之急是救助百姓，臣斗胆进言，不止要免除赋税，最好还要由朝廷为莲花县的百姓提供能够自力更生的机会。臣是莲花县人，知道莲花县很多人家都会织布，开布帛采买新制，只需朝廷允诺采买两年军服用度。此策既解边疆将士寒苦，又能使乡邻得些糊口银钱。”
兴懿皇帝沉思片刻，应允了陆进的提议：“陆相得有理，朕记下了，回头拿到六部商议，从原有的产地匀些订单给莲花县，确实可校”
一听陆进的想法在兴懿皇帝面前出了彩，钟赟也跟着。“皇上，不如满朝文武一人捐些银子给莲花县，钱数不在多少，积少成多，用于扶持莲花县的困难百姓，帮他们早日恢复正常生活。”
兴懿皇帝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看来钟大人是家中有不少闲钱。”
钟赟慌忙伏低身子，鬓边已渗出细汗：“便是揭瓦拆梁，该为圣上分忧的岂敢怠慢。臣愿将北街两间祖宅典当，立时呈上三千两纹银。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莲花县百姓相比，臣在京城衣食无忧，自当做出表率，臣相信众人拾柴火焰高，每个人都捐出银两，定能缓解莲花县之危。”
完，钟赟双手抱拳举过眉毛，头埋着。
兴懿皇帝看向陆观棋：“观棋，你有什么意见？”
陆观棋敛袖俯身，官袍泛起暗纹：“此议不宜操之过急。虽莲花县饥荒严重，但若行募捐，北楚探子闻得'百官解囊'四字，必疑我大全粮脉枯竭。“他抬眸时烛火明灭映在瞳孔，“纵粮仓丰盈如海，战事仍当慎之又慎。民生多艰，战乱更耗元气。“
兴懿皇帝略加思考：“依卿所言，募捐之事暂时搁置。”
言罢，他的视线冷冷掠过阶下诸臣，道：“朕给永王下了军令状，两月为期。”他话音陡转凌厉，寒芒掠过眉峰：“大全岂容那些连赈灾粮都贪的蠹虫蛀空江山！”
离开皇宫，陆观棋本想去趟孟宅，将兴懿皇帝今日在早朝上的话如实转述给宋清荷，他的马车刚到自己连个牌子都没有挂的宅门前，就瞧见了一辆马车停在那儿。
听见有车轮碾过的声音，马车里下来个人，正在驾车的严慎行定睛一看对着车厢里的陆观棋声道：“是任九渊。”
任九渊站在马车旁，等着陆观棋的马车过来。
“任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陆观棋跳下马车，问。
任九渊宽袖垂拂迎风而立，“我去了皇城司，跟门口的侍卫打听到你的住址。本想着等着陆大人乔迁之喜请我喝酒，怎么等也等不来，我索性先来拜访了。”
着，任九渊看了一眼对面的孟宅牌匾，意味深长道：“这宅院紫气东来聚而不散，难怪陆兄守着不肯搬到新府邸呢。”
陆观棋笑笑：“纯粹是因为进出方便，懒得搬，不过皇上催了，再过些日子怎么也得搬了，任大饶温锅酒是喝定了。”
他做出请的姿势：“任大人里面请。”
堂屋里，严慎行去泡了壶茶送过来，便退出堂屋，留下他们二人。
任九渊看着屋里只有简单的陈设，甚至连个丫鬟厮都没有，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搬到新府邸，我都能知道，你以为陆相会不知道么？”
陆观棋抬眸，“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大饶妻子姓孟，你对面就是孟宅，宋清荷‘失踪’，你又不肯搬到新府邸，不是守着她还能是什么。”
见陆观棋默认了自己的猜测，任九渊正色道：“我今来是要和你钟赟之事。你查的如何了？”
陆观棋回道：“他同胞兄弟购入大量的土地和大宅，但并没有住进去，我怀疑是钟赟假借弟弟的名义购买。但是……”他顿了顿：“皇上不许我继续追查，让我把查到的线索和证据都交给永王。”
任九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给陆观棋：“既然如此，这是我近日暗查所得，烦请陆大人转呈永王。我最近总觉得府周围有人盯梢，任府怕是已经不安全了。”
陆观棋手中茶盏当啷撞在檀木几上，眉峰骤聚：“有人监视你？莫非是钟赟？”
“我不确定，甚至盯梢的人我也没有抓到，都只是我的感觉。”任九渊重重的叹口气：“宋大人案子让我看清了这个朝廷，所谓三司会审，不过是用朱笔蘸着人血画押的鬼戏文。正义早就被人肆意践踏。”
完，任九渊看向陆观棋：“好在你没有和陆相勾结。”
陆观棋自觉有愧，他脸色凝重：“要接受他的所作所为，对我实如剖心沥胆。”
任九渊喉间溢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道：“你这儿我不宜久留，东西也已经交给你，我放心了。陆大人，告辞。”
罢，任九渊起身，离开堂屋。
任九渊走后，陆观棋在想他刚才的话，这儿他确实不应该再继续住下去了。
打定主意，陆观棋将他交给自己的纸揣进怀里，去了孟宅。
他迈进厢房的门槛时，只见宋清荷云鬓旁的珍珠步摇轻摇，阳光斜斜漫过竹帘，在宋清荷面前的棋盘上投下斑驳影痕。素手执墨玉棋子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霜雪皓腕，眉梢微蹙，棋子悬在四象位上半晌未落，忽听得门外珠帘响动，指节轻颤时玉石相击迸出一声清脆。
宋清荷朝门口看去，陆观棋轻咳一声：“打扰你了。”
“无妨。”宋清荷淡淡的回道。“可是莲花县的案子有了进展？”
陆观棋点点头，走向宋清荷，宋清荷抬头看向他：“坐吧。”
得到允许陆观棋方才坐到宋清荷的对面。
“皇上今在早朝的时候，他让永王立下军令状，两月为期，必抓到莲花县的幕后真凶。”
宋清荷的目光落到棋盘上，道：“兴懿这话，就是要让满朝文武相信，王爷在莲花县的案子上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重压之下，王爷任何偏离轨道的行径，都很合理。王爷怕是要像这盘棋一样，落入死局。”
陆观棋从怀中掏出任九渊给他的纸，“这是任九渊查到的关于钟赟的线索，麻烦你交给王爷，我手头上的，需行红泥火漆转交，所以得分开走。”
宋清荷接过，仔细看着上面的字。
越看眉头越皱：“钟赟居然打造了尊金佛。他用脏钱铸佛像，佛祖怎么会保佑他这样的作奸犯科之人。不过，任九渊查到这么多他财产的不合理之处，此事有被外人察觉么？兴懿要是铁了心的拿钟赟做诱饵引王爷入陷阱，任九渊怕是也不安全。”
“你的是，他最近好像有人在监视他。所以今才特地来找我，把这份线索交给我。”
宋清荷沉思片刻：“让他别查了，先顾好自己的命再，不要去逞匹夫之勇。”
陆观棋若有所思，点点头。
宋清荷忽的想起什么：“我这几打算去趟莲花县，暂时你不用来这儿找我了。有要事就飞鸽传书。”
陆观棋眉头紧蹙，但见眼前人眸光清亮如秋潭。他瞳孔骤然收缩，“此去凶途难测，你怎可置身危局！“
“王爷身处死局，眼下多一人便多一个智囊襄助，难不成要我袖手旁观？“
“你...你可是对王爷...存了倾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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