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冷冷一笑，转身将箭射出，再一次正中靶心，他命范文程：“去吧，当好这件差事。”
“是。”
范文程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地退下，却在半道上遇见了多铎，忙站到一边让道。
多铎走过了，又退回来：“听，你要进宫去教格格们学汉字？”
范文程忙道：“是。”
多铎上下打量他：“你样貌不凡，气质儒雅，皇太极生性多疑，你在他的女人堆里转悠，可千万心。别惹出什么祸端，烦我哥或是我，来给你收尸。”
范文程忙跪下道：“人不敢，多谢贝勒爷提点。”
多铎大笑，扬扬场场而去。
范文程的心重重一沉，从雪地里爬起来，掸一掸袍子上积水，迅速离开了。
然而皇宫里，格格们学汉字的事，不仅哲哲和大玉儿上心，连皇太极都很重视，亲自来查看了新辟出的书房，怕屋子里不够暖，让姑娘们冻着。
见皇太极如此在意，哲哲心里十分安慰，玩笑：“那日和孩子们一道用膳，硕塞书房里太冷了，不过是一，你就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这会儿姑娘们读书，你就不怕她们暖暖地睡过去。”
皇太极拿起书桌上的笔墨看了看，笑道：“是舍不得冻着她们，可也不许偷懒，不学好的都要挨手心，不得轻饶。”
话的功夫，乳母们带着格格们都来了，哲哲的几个大女儿，已在八九岁，最的就是雅图。
“阿玛抱抱。”果然雅图一见父亲，就跑来要抱，皇太极拍拍她的脑袋，“这里是书房，念书识字的地方，不许撒娇淘气，不然阿玛要打你手心。”
雅图微微撅着嘴，跑去哲哲裙下，哲哲吩咐孩子们：“都坐下吧。”
不久，尼满便带着范文程来，他向皇太极和哲哲行大礼，皇太极问了几句话，便请范文程上座，而后命令女儿向先生行礼。
范文程吓得不知所措，匆忙离席：“大汗，格格们是金枝玉叶，臣万万受不起。”
“汉人尊师重道，我满人亦不比你们差，今日你既是她们的先生，就受得起。”皇太极道，“去坐下，别耽误上课的时辰。”
格格们向范文程行礼后，皇太极冷脸叮嘱了几句，见她们规规矩矩的，便不再耽误时辰，与哲哲一道离去了。
范文程舒了口气，举目见这书房里的布置，再有门前供他差遣的宫人，格格们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想到皇太极待他的态度，和多尔衮多铎的高傲，他轻轻一叹，定下心来，笑眯眯地询问各位格格，都学过些什么。
皇太极和哲哲离开时，便见大玉儿带着苏麻喇在路边等，玉儿兴冲冲地跑上来问：“她们开始念书了？”
哲哲叹气，只得对皇太极：“她缠了我几，求我答应，让她和孩子们一道念书。我雅图见了额娘，还怎么肯老实坐着，就没答应。”
大玉儿眼眉弯弯地冲着皇太极笑，皇太极一脸的嫌弃，：“去吧，就当是看着她们，若是和她们玩闹……”
“不会不会，我哪儿敢。”大玉儿福了福，谢过皇太极和哲哲，喊了苏麻喇就走了。
皇太极看着她跑远，含笑摇了摇头，哲哲见了便：“齐齐格夸玉儿聪明，也是齐齐格，她能教的有限，正经请个先生的好。”
皇太极的眼神却暗下来：“她与齐齐格，当真很亲厚。”
哲哲正色道：“齐齐格待她是真心的好，但齐齐格也精明，我们并不亏待她，玉儿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
皇太极颔首，便要与哲哲分开，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道：“派人在书房里看着，范文程每日教的什么，都要向你禀告，你察觉有不妥的，再来告诉我。”
“是。”哲哲答应。
内宫里，阿图正和海兰珠踢毽子，宝清力气大，一脚把毽子踢飞到哲哲跟前，吓得她赶紧跑来告罪。
哲哲弯腰捡起毽子，她多少年没玩过这东西了，随手扔进宝清怀里，温和地：“格格们都念书去了，往后不要带着格格往那边靠近，等她们下了书房，再一道玩耍。”
宝清领命，哲哲再看向海兰珠，她必是陪阿图玩半了，白皙的脸上泛着好看的红晕，她的气色真是好多了，还记得刚来盛京的时候，憔悴的叫人心碎。
“玉儿就这么把孩子丢给你了？”哲哲问道。
“阿图缠我，玉儿本是自己带着的，就把阿图留下了。”海兰珠笑道，“我听宝清，玉儿也要去念书。”
这不重要，哲哲想问的是：“你们还是不话？”
海兰珠低下头：“是。”
哲哲问：“你有没有主动和她话？”
宝清心疼自家主子，跑来：“大福晋，福晋她好几次和玉福晋话，可玉福晋都不理会，是真的。”
“宝清。”海兰珠阻拦下了她，对哲哲道，“姑姑，我和玉儿的事，我们自己会好好解决，请您不要担心。”
“你在大汗跟前，还是这么？”哲哲问。
“我对您过，大汗从不问的。”海兰珠如实道，“姑姑，上回您问我之后，直到现在大汗也没问过。大汗是放心的，请姑姑也放心”
因见窦土门福晋从扎鲁特氏的屋子里出来，哲哲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顺路去扎鲁特氏屋子里看了眼。
那个女人依旧哭哭啼啼十分可怜，几分真几分假，哲哲心里很清楚，可她闹不明白自家侄女们的心思。
这一边，大玉儿来到书房后，讲明皇太极允许她来念书，范文程虽然紧张，可也不敢不从，谁知格格们起哄要向先生行礼，大玉儿听了，便也像模像样地拜见先生。
吓得范文程从坐席上一路下来，反跪在大玉儿面前道：“侧福晋，莫折煞人。”
大玉儿落落大方：“那就开始上课，你教的好了，我请大汗好好赏赐你。”
范文程问：“不知侧福晋如今念什么书？”
大玉儿笑道：“齐齐格平日给我念戏文听，而她丢给我的一堆书，我有很多都看不懂，前几日提起你，是因为我问她，为什么女人可以做皇帝，范先生，你知道武则吗？”
范文程一愣，恭敬地问：“侧福晋，您现下看的书是？”
大玉儿道：“新唐书。”
范文程惊讶不已，问：“您已经认得这么多汉字了？”
大玉儿笑道：“齐齐格教的好，齐齐格也是你教的吧？”
“是、是……”
外头传的玉福晋，和范文程此刻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围场里动手打饶，大雪离家出走的，宫里她若穿了红色，旁人一概不能撞的，不把贝勒大臣的福晋放在眼里的，那个被皇太极宠上的女人，竟然是这样的？
她容颜美丽，纵然是见过无数汉家美饶范文程，也不得不赞叹，而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轻挑也不高傲，方才更是要向自己行大礼。
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玉福晋，竟然已经能看懂史书。
范文程定下心来，问大玉儿：“您可否写几个字给人看。”
大玉儿却是目光闪烁，轻轻摇头：“太丑了，等我练好了，再写给你看，别叫我在孩子们面前丢脸。”
范文程忍俊不禁，但克制住了，恭敬地：“待人明日带些字帖来，福晋临帖描写，会大有助益。”
大玉儿想了想，笑道：“范先生，我临帖的事，你不要禀告给大汗。”
范文程愣了愣，大玉儿笑而不语，低头翻书。
虽然她满心想着要给皇太极一个惊喜，可也不能在外臣面前太轻浮，收敛心里的期待和欢喜，抬起头来大方地：“范先生，你给孩子们上课去，一会儿来给我讲讲唐朝。”
第一的授课，十分顺利，范文程数日失眠的紧张，被皇太极的礼遇和侧福晋的一笑给化解了，他本是知道除了孩子们，还要教授福晋们念书，但一整也没见其他人再来，可见不是每个女子，都乐意念书的。
范文程退出皇宫后，径直回到十四贝勒府复命，齐齐格听了，笑道：“玉福晋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过些日子你就该烦得受不了了。我不能常常进宫，但我来时就会过来瞧瞧，你别担心，玉福晋是极好的人。先教着吧，之后也不知会怎么样，过了年贝勒爷又要出兵，怕是你也少不得忙碌，这课是上一少一，过几孩子们就倦了。”
“是，人明白。”范文程应道。
“明日起，不必再来我这里回话，你自己谨慎。”多尔衮依然冰冷高傲，可他心里是高心，玉儿高兴，他自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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