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粒粒还是没管为什么这么好喝的水要叫尿，她实在忍不住，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肩膀先是缩在一起然后张大嘴巴哈了一口。
“真的真的——好好喝！！！”
喝完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处境，猛地回头，刚才还在不远处的姐姐妹妹们早就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
她又慢慢低头，慢动作似的，心虚瞄一眼顾己，又赶紧往下看。
“你们这里，都是女孩子么？”顾己问。
顾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故意放温柔了自己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这样话孩子会放松警惕。
果然。
粒粒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扣着奶茶杯盖，咬着吸管点零头。
顾己：“你们在这里开心吗？”
粒粒点头，过了会又摇头，她：“我不知道。”
“你想离开，看外面的世界，对么？”
“嗯。”粒粒下意识点头回答，但紧接着，她的后背猛地弓起来，像个炸了毛应激的猫咪，眼瞳都竖了起来，“姐姐，想骗我们去外面的，都是坏人！！！”
顾己笑，她仍然语气温柔：“我没有要骗你出去，我看你们在学校，你们都学了什么呀？”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曾经学习的书籍，还好都没扔。
把教材铺开在粒粒面前的时候，她张大了嘴巴，眼睛里面写满了迷茫。
“这是…啥？”
“教材啊。”
“教材是什么？”
“你在学校呆着当学生，你不知道什么是教材呀？”顾己打趣她。
粒粒挠挠头，“我知道！”
顾己指着一道基础二年级学数学题：“那你，这道题怎么解？”
粒粒挠头的手缓缓放下来，放到嘴巴上，开始啃啃浚
肉眼可见的尴尬。
“知道？”顾己挑眉。
“………”她咬着下唇，脸肉眼可见被憋红了，又往自己身后看看，试图寻找场外求助。
顾己伸出手挡住她的视线，“你的妹妹姐姐们也不一定知道。”
粒粒眉头越来越皱，眼看着要哭出来了，顾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也没关系，你想学不？”
姑娘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显得她的眼睛更亮了，“我…我真的能学？”
“你都在学校了，还穿了这么漂亮的校服，为什么不能学呀？”
“因为我们这个校服和学校是——”
粒粒猛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没往后。
顾己也没问，她知道，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孩在这，要怎么出去，一定不能着急。
一朵花，无法用心急浇灌。
她伸出手，向粒粒发出邀请，“我们去教室学怎么样？”
粒粒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相信她，将手放在了顾己的掌心。
余光里，顾己能看见很多身影在不远处看着她俩，带着探究和警惕。
宽敞教室里，顾己站在黑板上，粒粒坐在第一排正中心的位置。
顾己将自己的名字写到黑板上的瞬间，粒粒的脸上写满了崇拜，声嘟囔了一句，“比村里的教书先生写的字漂亮多了！”
她先从最基础的认字开始教，粒粒学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快。
这里没有黑夜，只有白，她们也都不需要睡觉，时间流逝在这里并不存在，这里就像是一处完美的女孩乌托邦。
窗外出现了别的女孩。
但无一例外，这里的女孩都年纪很，几乎都在青春期。
她们从一开始的警惕，到最后趴在窗户外渴望地听着顾己讲课，一点也不觉得累。
有的胆子大的走了进来坐在后面，到最后，整个教室都坐满了。
她讲的很慢，把基础知识一点点给她们，还给她们布置了随堂测验，想看看她们的知识储备具体有多少，拿到卷子，顾己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一窍不通，大字不认。
俗称：文盲。
顾己的鸡皮起了一身，几乎在那一瞬间，在这些女孩明亮的眼睛里，她知道最后一道结界存在的意义——保护这些女孩。
制造这个结界的人是为了让这些女孩免受苦难，让她们能够幸福的沉浸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
只是剥夺女孩们的好奇心，也是一种残忍。
顾己一时间无法评价制造结界的背后之冉底是好是坏，她只能一点点教她们。
她没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即便有几个女孩忍不住心翼翼问：“现在女孩子可以读书吗？”
顾己也只是，这要你们自己去看。
她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得很好，起码，还没有真正的能够像爱男孩一样爱女孩。
也许顾己可以虚构出一个完美的世界，给她们构建出一个没有瑕疵的钻石，可那是假的。
她也曾经被世界短暂抛弃。
她明白，有瑕疵的锋利的刀，比精美的蛋糕糖，更能抵御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粒粒带着顾己参观了学校，和一般的学校一样，有保洁，有宿管，就是没有老师。
“几几老师，以前我一直以为学校就是没有老师的。”
她手很凉，抓着顾己的拇指轻轻晃。
顾己轻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姑娘，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脑袋顶还有两个旋。
粒粒的脚步变慢了，“因为女孩子是不让进学校的，学校的老师是不会喜欢女孩子的，我们一直都这么以为。”
“我们这里所有的女孩子都没进过学校，有一些姐姐厉害一点，她们路过学校，看了两眼，有女孩子在上学的，所以我想，也许只是我们不被允许上学，因为我们是赔钱货，是贱丫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换彩礼的工具，反正，我们不是人。”
她稚嫩的声音和这一段话配合在一起振聋发聩。
粒粒抬头，最开始被吓到没流出来的眼泪，此刻滴落在顾己的手背，“几几老师，我学了好多，你教我们知识了，我知道写自己的名字了，我们都会了，所以，我们也是人了，是不是？”
顾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她鼻子酸得要命。
眨眨眼，眼泪竟然砸了下来。
“几几老师，你怎么哭了？”
顾己蹲下来，“那你怎么也哭了？”
“我很开心，以前娘我就算学了也学不会什么，可是你夸我学得快，写字也好看。”
“我不是夸你，我只是实话实，我哭是因为，你很棒，你们都很棒，你们是最棒最棒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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