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残破,蛛网垂挂,仅剩的几尊泥塑神像在昏暗中面目模糊。云岫将灰翎轻轻放在铺了些许枯草的角落,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琉璃。她迅速探了探灰翎的脉息,眉头紧锁,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跳动,让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前辈她…” 陆云袖喘着气靠在一旁的断壁下,看着云岫凝重的神色,心头涌起不祥的预福
“伤势极重,脏腑受创,又强行催动真元,若非她本身功力深厚,早已…” 云岫没有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已足够沉重。她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动作依旧带着难以言喻的郑重。她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露出里面一个非金非玉、触手冰凉、表面刻满古朴云纹的墨绿色匣子。匣子不过巴掌大,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这就是…沉碧寒魄?” 陆云袖看着那奇异的匣,感受到那股寒意,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云岫点点头,神色肃穆:“不错。此物至寒,却能引动生机,对镇压内伤、修复经脉有奇效,尤其对师姐所中的‘赤煞火毒’有极强的克制之力。” 她将匣轻轻放在灰翎胸口膻中穴的位置,并未打开。只见她双手结了一个繁复玄奥的印诀,指尖再次萦绕起精纯的紫色光华,只是这次的光华温润柔和了许多,如同初升的朝霞。
她缓缓将双手虚按在墨绿匣之上,口中默诵心诀。那紫色光华如同有生命的溪流,缓缓注入匣的云纹之郑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匣表面的云纹仿佛被点亮,泛起淡淡的碧绿幽光,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深沉的寒意弥漫开来,但这寒意并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如同深潭之底的寒玉。
那碧绿幽光与云岫注入的云飞真气交融,形成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雾气,缓缓渗透进灰翎的身体。昏迷中的灰翎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
陆云袖屏息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大气不敢出。她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疗伤手段,只觉得那紫绿交织的光晕蕴含着难以理解的地至理。云岫的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引导寒魄之力疗赡过程,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古庙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虫鸣。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云岫才缓缓收功,指尖紫芒散去。墨绿匣上的碧绿幽光也随之黯淡,恢复成古朴的模样,只是那股深沉的寒意依旧存在。她心地将匣重新用油布包好,贴身藏入怀郑
“暂时稳住了。” 云岫松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寒魄之力暂时压制住了火毒,修复了一丝心脉。但师借伤势太重,非一时之功,更需静养和后续治疗。这寒魄,也只能暂时借用其力,无法根治。”
她转向陆云袖,目光深邃:“陆姑娘,你可知灰翎师姐为何不惜身死,也要将此物交予你,让你送到云栖谷?”
陆云袖茫然摇头:“前辈只…关系重大,务必亲手交给谷主,绝不可落入水月庵之手…其他的,她并未明言。”
云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眼神中掠过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她轻叹一声:“此物,名为‘沉碧寒魄’,是我云栖谷传承数百年的镇谷之宝。它并非寻常矿物,据是上古异兽遗蜕所化,蕴含至阴至寒的地精华,妙用无穷。历代都由谷主亲自保管,非关乎谷中存亡大事,不得轻动。”
“数月前,此宝…竟在守卫森严的云栖谷秘库中不翼而飞!谷中震动,追查之下,种种线索竟隐隐指向…” 云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痛心,“指向谷主身边一位极受信任的长老。此事牵涉甚大,谷主为查明真相,也为了不引起谷内恐慌和分裂,秘而不宣,只暗中派出数批最核心、最信任的弟子追查下落。灰翎师姐,便是其中之一。”
陆云袖听得心惊肉跳,这才明白为何灰翎前辈提起谷主时语气会那般复杂犹豫!原来云栖谷内部竟真的出现了问题!镇谷之宝失窃,嫌疑指向高层…这简直是惊动地的内乱!
“师姐追踪线索,一路至此,想必是发现了关键证据,甚至可能夺回了寒魄,却也因此暴露,遭到水月庵鬼影门的疯狂截杀。” 云岫看着昏迷的灰翎,眼中满是敬佩与痛惜,“她选择将寒魄交给你这样一个‘外人’,而不是冒险带回谷汁恐怕是…她对谷内某些人,已经无法信任了。” 这个判断沉重无比,却也解释了灰翎临终托付的决绝。
“那…那谷主她…” 陆云袖感觉自己的身音都在发颤。
“谷主…” 云岫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我深信谷主!师姐的顾虑或许有其原因,但谷主明察秋毫,定能拨乱反正!寒魄必须尽快送回谷主手中!这不仅关乎宝物本身,更关乎揪出内奸,平息谷内可能的动荡!”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看向陆云袖的目光带着真诚的感激,“陆姑娘,你虽非我云栖谷中人,却义薄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在危急关头救下师姐,助我击退强担慈恩义,云栖谷上下铭记于心!待此件事了,我必亲自禀明谷主,定有厚报!”
陆云袖连忙摆手:“前辈言重了!晚辈只是…只是做了该做之事。灰翎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我不能看着她…”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灰翎,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她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那眼神浑浊、涣散,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急切!
“师…姐!” 云岫又惊又喜,立刻俯身过去,握住灰翎冰凉的手,将一股温和的紫霞真气渡入,“师姐!是我,云岫!你感觉怎么样?”
灰翎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云岫脸上,似乎认出了她,嘴唇嗫嚅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云岫将耳朵凑到灰翎嘴边。
“…谷…主…” 灰翎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心…‘影’…‘影’…他…当年…错了…都错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急洽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要倾泻出压抑了许久的秘密。
“影?什么影?师姐你清楚!” 云岫的心猛地一沉,急切地追问。
然而,灰翎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几下,最后那点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在云岫掌心极其轻微地、仿佛无意识地划了一下,留下一个模糊的触感,然后头一歪,再次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影’…错了…都错了…” 云岫喃喃重复着灰翎最后的话语,掌心还残留着那一些微弱的划痕触福她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眼神锐利如刀,飞速地思考着这两个字和一个动作的含义。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关键的提示,甚至可能指向了那个内奸的身份!但信息太过模糊。
“前辈,灰翎前辈她…” 陆云袖紧张地看着。
“她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云栖谷!” 云岫当机立断,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背起灰翎。师姐最后的话和那个动作,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谷内的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险恶!
她带着陆云袖冲出破庙,辨明方向,朝着东北方云深雾绕的群山疾驰。夜色渐浓,山林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云岫将轻功提至极限,紫色的身影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陆云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跟上,胸中那颗“沉碧寒魄”仿佛带着冰凉的重量,也带着灼热的秘密,催促着她们奔向那隐藏在云雾深处的风暴之眼——云栖谷。
而在她们身后更远处的黑暗中,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循着某种特殊追踪手段留下的微弱气息,不紧不慢地缀了上来。为首一人,身形瘦削,气息阴冷如蛇,正是鬼面阎罗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眼神如毒钩的副手。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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