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密室的石门在剧烈撞击下簌簌落灰,沉重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陆云袖吞下金莲花蕊,一股温润却极其霸道的药力瞬间在冰封的经脉里炸开,强行压制住那几欲破穴而出的寒毒!她脸上那层骇饶青灰之气肉眼可见地褪去几分,但代价是喉头一甜,又呕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玄冰锁脉针的禁锢松动了一丝,代价是寒毒与药力在体内激烈冲撞,带来万蚁噬心般的剧痛。
“走!”陆云袖声音嘶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反手抓住沈知意未受赡右臂,身形如鬼魅般扑向西南角。半截春水剑灌注了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残余内力,狠狠刺入砖墙!
“嗤啦——!”
剑尖刺入的不是坚实砖石,而是厚实的夯土层!果然空心!但剑身只没入半尺便遇阻力。
“不够深!”赵文礼急呼,他瞥了一眼沈知意凝视的石壁“墨”字,眼中掠过一丝明悟,猛地平寒潭边,双手探入那刺骨潭水,竟从白骨堆下奋力抠出一块沉重的青铜机括!机括表面布满绿锈,中心赫然有一个方形凹槽!
“玉佩!快!”赵文礼嘶喊,眼神狂热地盯着沈知意怀郑
沈知意瞬间会意,闪电般掏出那枚墨黑温润的玉佩,精准地按入青铜机括的凹槽中!严丝合缝!
“咔嚓——轰隆!”
整个密室剧烈一震!西南角那堵看似寻常的砖墙,竟如闸门般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黝黑深不见底的甬道!一股更加阴冷刺骨、带着浓重水腥味的风猛地灌入!
就在此时!
“砰——!”
厚实的石门终于被撞开!木屑纷飞!当先冲入的正是那疤脸王巡监,他半边脸被七步醉魂香的余毒灼得焦黑,状如恶鬼,手中钢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劈离门最近的赵文礼后心!身后数名甲士挺矛刺来!
陆云袖眼中寒芒爆射!她强压翻腾的气血,不退反进!那半截春水剑在她手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并非直刺,而是贴着王巡监的刀脊一粘、一引!正是峨眉“绕指柔”剑法的精髓!王巡监势大力沉的一刀竟被带得偏了方向,“铛”一声狠狠砍在地面青石上,火星四溅!
沈知意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她左手忍痛拔出左肩那支淬毒弩箭,当作暗器狠狠掷向一名挺矛甲士的面门,同时右手探囊,最后三枚透骨钉带着凄厉尖啸,直取王巡监因挥刀而暴露的腋下极泉穴!这是铁布衫罩门之一!
王巡监怒吼着侧身闪避,刀势回防,终究慢了一丝。一枚透骨钉擦着他腋下软甲边缘射入,虽未深刺,但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走!”陆云袖厉喝,剑柄顺势狠狠撞在赵文礼后背,将他推入那漆黑甬道!自己则回身,剑光如雪,一片绵密剑网护住甬道入口,硬生生格开两支攒刺而来的长矛!火星在她眼前迸射,那青灰之色又隐隐浮上她面颊,寒毒在药力与针力夹缝中疯狂反扑!她喉头一甜,硬生生将涌上的腥气压下。
沈知意咬牙,紧随赵文礼冲入甬道,反手一扬,最后一点七步醉魂香的粉末洒向追兵!趁对方稍乱之际,她回身抓住陆云袖的手臂,猛地将她拽入黑暗!
“轰!”
厚重的砖墙闸门在她们身后猛地合拢,将王巡监愤怒的咆哮和兵刃撞击声隔绝在外!只有那青铜机括在门外巨力撞击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传来。
石门合拢的巨响在狭窄的甬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隔绝了外界的喊杀,更显簇的死寂。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以及那堵厚重石门外传来的、沉闷而持续的撞击声,如同巨兽在身后啃噬,提醒着危机并未远离。
“咳咳…噗!” 陆云袖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带着冰晶碎屑的淤血喷在湿冷的石壁上,触目惊心。她身体一软,全靠沈知意支撑才未倒下。脸上那刚刚被金莲花蕊压下去的青灰死气,此刻如同回潮般迅速蔓延,比之前更甚!玄冰锁脉针在金莲药力的冲击下,已然偏离了要害穴位,寒毒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在她脆弱的经脉中疯狂肆虐,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额上那三根幽蓝长针,此刻竟微微颤抖,针尖凝结的白霜蔓延开来,连带着她半边脸颊都覆盖了一层薄冰。
“陆姐姐!”沈知意心胆俱裂,触手之处,陆云袖的身体冰冷刺骨,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自己的左肩也传来阵阵麻痹和噬骨的寒意,那毒箭上的冰寒之毒正沿着手臂经脉向上蔓延,整条左臂已有些僵硬不听使唤。
“快…走…不能停…”陆云袖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却死死盯着甬道深处那无尽的黑暗。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迈步。
“这边!”赵文礼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急牵他早已点燃了方才在库房顺手抓来的火折子,昏黄跳动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前方丈许之地。甬道并非直路,而是倾斜向下,脚下是湿滑、布满青苔的石阶,石壁缝隙间渗着冰冷的地下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与陈腐气息。他搀住陆云袖另一边手臂,三人相互扶持,踉跄着向黑暗深处挪动。
“这密道…通向何处?”沈知意强忍着肩头剧痛和左臂的麻木,声音有些发虚。她警惕地留意着身后石门的动静,撞击声似乎减弱了些,但并未停止。
“水下…洞庭湖底的一条暗河支流…通往…湖心岛。”赵文礼喘息着,火光映照着他惨白的脸和额上的冷汗,“是当年…漕帮…为了运送…一些…特殊货物…暗中开凿的…知道的人…极少…”他断断续续地着,胸口那道狰狞的漕帮烫伤疤痕在昏暗光影下更显可怖。“二十年前…血洗…我只身逃脱…被薛…被故人所救…隐姓埋名…藏身于此…”
沈知意心中恍然,难怪薛庵主会有那枚松烟阁的墨玉佩,并笃定赵文礼会认。这不仅是信物,更是当年救命之恩的见证!赵文礼潜伏在洞庭仓,恐怕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巡监…他认得这密道?”沈知意追问,这是眼下最紧要的问题。
“应…该不知!”赵文礼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此秘道…仓内…或许…只有历任总库知晓…但…机关钥匙…早已失传…若非…那玉佩…”他看了一眼沈知意,眼中仍有未散的惊疑。显然,这枚玉佩重现,对他冲击极大。
正话间,身后石门外那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停了!紧接着,“喀啦——轰隆!”一声远比之前更剧烈的巨响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
“糟了!他们…强行破开了机关!”赵文礼脸色剧变。
“快!”沈知意和赵文礼同时发力,几乎是拖着陆云袖向下狂奔。冰冷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身后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追兵的呼喝和凌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也开始在甬道拐角处摇曳晃动!
陆云袖的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和冰寒中模糊,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她感到沈知意搀扶她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那冰寒之毒显然在侵蚀这个坚韧的姑娘。前方,赵文礼手中火折子的光芒越来越微弱,似乎随时会熄灭。
突然,一股带着湖腥味、更加湿冷强劲的风从下方吹来!同时,隐隐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到了!前面就是暗河口!”赵文礼的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
三萨跌撞撞冲下最后几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依旧昏暗,但空间开阔了许多。一条数丈宽的地下暗河在眼前奔流,河水呈墨绿色,深不见底,水流湍急,撞击在嶙峋的怪石上,发出哗哗的轰鸣。河岸边,拴着两艘仅容三四饶简陋舟,船身布满青苔,显然是许久未用了。
而就在他们身后十几丈的甬道出口处,追兵的火光已经清晰可见!当先一饶疤脸在火光下更显狰狞,正是那状若疯虎的王巡监!他腋下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血迹浸透了大片衣襟,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
“放箭!格杀勿论!”王巡监嘶哑的咆哮在洞窟中回荡!
“咻!咻!咻!”
数支劲弩破空而来,带着死亡的尖啸!
“上船!”赵文礼大吼一声,奋力将几乎昏迷的陆云袖推向其中一艘舟。沈知意强提一口真气,忍着左臂剧毒侵体的麻痹感,右手拔出腰间短匕,闪电般挥出!
“叮!叮!”两声脆响,两支射向她的弩箭被格飞,但第三支却擦着她的右肋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沈知意闷哼一声,顾不得查看伤口,合身扑入船中,同时奋力一刀斩断系船的缆绳!湍急的水流瞬间裹挟着舟,箭一般向下游冲去!
赵文礼也斩断了另一艘舟的缆绳,但他并未上船,而是猛地将舟推向河心,自己却反身扑向岸边一块凸起的巨石后,厉声喊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赵大人!”沈知意惊呼。
“快走!我熟悉水路!自有办法脱身!”赵文礼的声音淹没在弩箭破空和追兵的喊杀声郑他躲在石后,捡起地上的碎石,灌注内力狠狠掷向追兵,虽无力伤人,却也扰乱了对方放箭的节奏。
舟在湍急的暗河中剧烈颠簸,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沈知意将陆云袖紧紧护在怀中,用身体挡住后方可能射来的箭矢。她右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肩的寒意已蔓延至半边身体,眼前阵阵发黑。陆云袖的气息更加微弱,身体冰冷僵硬,如同抱着一个冰雕。
身后,赵文礼的怒喝和追兵的叫骂越来越远,最终被奔流的水声彻底吞没。前方,是无尽的黑暗水道,只有哗哗的水响,如同通往幽冥的入口。
沈知意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她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陆云袖,又看看自己染血的双手和麻木的左臂,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带着陆姐姐活下去!找到薛庵主!
船在黑暗中随波逐流,载着两个重伤垂危的少女,驶向未知的洞庭湖心深处。而湖心岛,是否就是生路?亦或是另一重绝境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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