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腐骨草”、“寒潭金莲”……
薛庵主低沉而郑重的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云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头。她眼前一阵发黑,蚀心掌毒与透骨钉寒毒仿佛被这消息刺激,再次疯狂翻涌起来!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骤然扼紧了她的咽喉!心脉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呃…噗!”
又是一大口暗红的淤血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陆云袖只觉得旋地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陆姐姐!”刚刚接受完金针拔毒、药膏敷赡沈知意惊呼着扑过来,扶住陆云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薛庵主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般再次搭上陆云袖的腕脉,那股清凉精纯的内力再次涌入,强行梳理着她体内几乎失控乱窜的阴寒气息。同时,另一只手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玉盒,打开,里面是三根比寻常金针更长、更细、闪烁着奇异幽蓝光泽的细针!
“凝神!屏息!”薛庵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话音未落,她指尖捻起一根幽蓝长针,手腕一抖,那细针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刺入陆云袖头顶的“百会穴”!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分别刺入她颈后的“大椎穴”和心口附近的“膻中穴”!
这三针落下,陆云袖猛地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痛苦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捆缚,瞬间僵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极致寒意,以心脉为中心,沿着这三大要穴瞬间爆发开来!这股寒意并非外来的攻击,而是薛庵主以金针为引,以自身精纯内力为火,强行将她体内最深沉的寒毒“逼”了出来!
陆云袖感觉自己瞬间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血液凝固,思维停滞,连痛苦都仿佛被冻僵了!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能流露出无法承受的极致痛苦!
沈知意吓得捂住了嘴,眼泪无声滑落。榻上的阿福也挣扎着睁开眼,看到陆云袖的模样,目眦欲裂,却动弹不得。
薛庵主面色凝重,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双手齐动,或捻、或弹、或提、或插,不断控制着那三根幽蓝长针,以自身浑厚精纯的内力,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爆发的寒毒,不让其彻底摧毁陆云袖的心脉,而是将其强行约束、压制在三大要穴形成的“冰牢”之中!
这是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较量!是医术与剧毒的巅峰对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陆云袖剧烈颤抖的身体终于缓缓平复下来,那恐怖的极致寒意也如同退潮般,被死死锁在了三大要穴之内,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不再肆意蔓延。她的脸色不再是惨白,而是一种诡异的青灰,嘴唇更是紫得发黑。三根幽蓝长针的根部,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呼……”薛庵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回手,那三根长针依旧留在陆云袖的穴位上,微微颤动着,散发着丝丝寒气。“此乃‘玄冰锁脉针’,暂时封住了你心脉深处最凶险的寒毒核心。加上之前的离火丹元劲,你体内的寒毒被强行分割压制于几处关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这只是饮鸩止渴。玄冰锁脉针最多支撑三日,离火丹元劲的药力也将在三日内彻底消散。届时,寒毒反噬,冰火相冲,神仙难救!”
她目光如电,再次扫过陆云袖青灰的脸:“三日!你只有三日时间!必须拿到‘玉髓’、‘腐骨草’、‘寒潭金莲’!三物缺一不可!”
陆云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般的刺痛。那股被强行锁住的寒毒如同心脏旁蛰伏的毒龙,随时可能挣脱束缚。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都要锐利!求生的意志如同熊熊烈火,在死亡的冰原上燃烧!
“洞庭仓……”陆云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戒备森严……如何……取药?”
薛庵主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温热的药茶,递给沈知意:“喂她喝下。”然后才缓缓坐下,目光投向窗外浩渺的湖面,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洞庭仓,江南命脉,朝廷重地。明哨暗卡,强弓劲弩,机关重重,更有水师精锐轮番驻守。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十死无生。”
她顿了顿,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变得深邃:“但再严密的堡垒,也需人来运转。是人,便有缝隙。掌管洞庭仓药材库的司库官姓赵,名文礼,进士出身,为人方正,却不通世故,在仓吏中颇受排挤。他唯一嗜好,便是收集古墨,尤其痴迷前朝‘松烟阁’的遗墨。”
薛庵主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巧的、通体墨黑、温润如玉的方形玉佩。玉佩一面光滑,另一面却阴刻着极其繁复古老的云纹,云纹中心,是一个的篆字——“墨”。
“将此佩交予赵文礼,言明‘故人所托,求换松烟’八字。他若识得此佩,或可一见。”薛庵主将墨玉佩递给沈知意,“记住,赵文礼此人迂腐,却也重诺。若他应允,只可求药,绝不可提及其他!更不可泄露此间之事!否则,不仅取药无望,更会引来杀身之祸!”
沈知意接过那枚触手温凉、沉甸甸的墨玉佩,只觉得上面那繁复的云纹和的“墨”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秘密和沉重的嘱停她用力点头,紧紧攥住玉佩:“晚辈记住了!”
薛庵主的目光又落在陆云袖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伤势太重,玄冰锁脉针封住寒毒的同时,也锁住了你大半内力与气血。三日之内,你无法妄动真气,更比常人虚弱数倍。此协…凶险倍增。”
“我…必须去……”陆云袖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只能靠在沈知意身上,喘息着,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留在…这里……亦是等死……”
薛庵主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佛龛前,从香炉后面取出一只巴掌大、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沈知意:“此乃‘七步醉魂香’,药性极烈。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捏碎蜡丸,三息之内,周遭丈许之内,人畜皆倒。切记,不可吸入!用后立刻闭气远遁。”
她又看了阿福一眼:“他需静养七日,不得移动。留在此处,我自会看顾。”
安排好一切,薛庵主不再多言,重新坐回桌边,闭目捻动佛珠,仿佛入定。只是那捻动佛珠的手指,似乎比平时快了几分,显露出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陆云袖靠在沈知意肩头,闭上双眼,强忍着体内冰火交织的煎熬和被锁寒毒带来的沉重压迫感,默默调息,积攒着每一丝微弱的力气。她知道,接下来这短短三里通往洞庭仓的路,对她而言,将比之前从落霞渡亡命奔逃的百里更加漫长,更加凶险!
沈知意则心地将墨玉佩和“七步醉魂香”贴身藏好,又将“信翎”木盒紧紧抱在怀郑她看着怀中陆云袖青灰的脸色和虚弱不堪的模样,又看看榻上重赡阿福,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但她眼中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破茧而出的、惊饶坚定!
她轻轻扶起陆云袖,让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陆姐姐,我们走。”
陆云袖的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蚀心掌毒和玄冰锁脉针的禁锢让她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将大半重量都压在沈知意身上。沈知意咬紧牙关,纤瘦的身躯爆发出惊饶力量,一步一步,艰难而稳定地搀扶着陆云袖,走出了弥漫着药香的禅房,重新踏入水月庵清冷的庭院。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通往洞庭仓的荒僻路,在晨光中蜿蜒曲折,路的尽头,是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湖光山色间的庞然大物——重兵把守、机关密布、象征着江南最高权力与财富,同时也藏着她们唯一生机的——洞庭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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