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带着腥风当头罩下!铁钩倒刺刮过鬓角,慕素影甚至能闻到钩尖陈年血锈的腥气。迷烟辛辣呛喉,眩晕如浪涛般冲击神智,眼前景物已开始扭曲晃动。
不能闭眼!
舌尖剧痛激起的最后清明,让她捕捉到身后那毒蛇吐信般的叉风!冰魄剑上撩之势未绝,手腕却诡异一翻,剑脊如灵蛇摆尾,精准无比地拍向身后袭来的鱼叉七寸——那叉杆与叉尖连接最脆弱的铁环处!
铛!
金铁交鸣!火星在昏暗中一闪而逝!剑脊蕴含的韧劲并非硬撼,而是借力打力!矮汉子只觉一股粘稠阴劲顺着叉杆传来,叉势顿偏,擦着她腰侧“京门穴”掠过,冰冷的叉尖刮破衣襟!
这一瞬的偏斜,便是生机!
慕素影足尖猛蹬地面湿滑的苔藓,身体借剑拍鱼叉的反震之力,如同被无形之绳拉扯,硬生生向左侧泥墙撞去!她竟完全不避头顶罩落的铁网!
刺啦!噗!
数枚生锈铁钩刮过后背衣衫,撕裂声刺耳,甚至钩破皮肉,留下数道火辣辣的血痕!但大部分沉重的渔网却因她这决绝的侧撞,仅仅擦着身体边缘罩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哗啦”声!
矮汉子一击落空,毒叉刺入空处,眼中狠戾更盛!他毫不犹豫弃叉,反手自后腰一抹,两柄尺许长的分水峨眉刺滑入掌中!刺尖幽蓝,带着水腥,如毒蛇獠牙,分取慕素影因撞墙而暴露的左右肋“期门穴”!动作迅捷如电,显然精于近身搏杀!
慕素影背靠土墙,迷烟眩晕未消,铁钩刮伤处痛楚钻心,冰魄剑回旋不及!眼看刺尖已至肋前三寸!
啪!
一声闷响,并非利器入肉。
一只沾满泥泞的破旧渔篓,如同长了眼睛般,猛地从门口方向砸来!篓口不偏不倚,正套住矮汉子左手刺!篓身竹篾坚韧,刺尖“嗤”地穿透,却被篓体卡住,去势骤缓!
是沈知意!
他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半跪在门口泥泞中,右臂颤抖着,方才掷出渔篓的力道几乎耗尽他最后一丝气力,肋下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背上掌门的身躯滑落在地,气息微弱。
这一阻,对慕素影而言已足够!
冰魄剑终于回旋!并非直刺,而是如霜练横空,带着刺骨的寒气,猛扫汉子右手刺!寒气并非剑气离体,而是凝于剑身,遇水则凝!
嚓!
剑锋精准砍在右手刺刃脊上!刺身瞬间覆上一层白霜!寒气顺刃急走,矮汉子右手虎口如握寒冰,动作一僵!
慕素影左掌如电拍出!掌风凝而不散,直击其膻中穴!这一掌全凭苦修多年的精纯内力,毫无花哨!
砰!
沉闷的皮肉撞击声!矮汉子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两步!胸口气血翻腾,眼中凶光转为惊骇!
慕素影得势不饶人!冰魄剑顺势下抹,剑锋如寒星直取其咽喉!趁其病,取其命!
矮汉子惊骇欲绝,左手刺被渔篓卡住,右手刺寒气未消,仓促间只得猛仰头!
嗤!
剑锋擦喉而过!带飞一片泥灰和几缕头发!冰冷的剑气激得他颈后汗毛倒竖!
他怪叫一声,足下猛蹬地面湿泥,身体如泥鳅般向后急滑,竟是要撞破棚后简陋的竹篾墙逃遁!
“留下!”慕素影厉叱,强提一口真气,剑随身走,直刺其后心!然而迷烟余毒与寒毒交攻,这一剑速度终是慢了半分!
哗啦!
矮汉子撞破竹篾墙,身影没入棚后更浓的黑暗!只留下一声怨毒的嘶吼在腥臭的空气中回荡。
慕素影剑势收住,拄剑喘息,喉间一阵腥甜。迷烟带来的眩晕和后背火辣辣的钩伤,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棚内,浓烈的黄绿烟雾渐渐被江风吹散,露出满地狼藉——破裂的渔网、倒地的竹篓、散落的断桨,还有那柄幽蓝的毒叉斜插在泥地上。
沈知意挣扎着爬到掌门身边,手指颤抖着搭上她脖颈的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肩胛下那团黑斑,在昏沉的光线下,似乎又扩大了一圈。他抬头望向倚墙喘息、面色惨白的慕素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绝望。
棚外,死寂的渔村依旧沉睡。但方才的搏杀与嘶吼,在这空旷的夜里,又能掩盖多久?
一阵更冷、更急的风,穿过破败的竹棚,呜咽着卷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只留下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鱼腥与死亡的味道。远处,似乎有低沉的犬吠声隐隐传来,打破了这虚假的宁静。
竹棚内死寂,唯有三人粗重的喘息与漏风的竹篾墙发出的呜咽。黄绿色的迷烟被夜风卷走大半,留下刺鼻的辛辣和腐烂鱼虾的恶臭,混合着新鲜的血腥气。
慕素影背靠冰冷的土墙,冰魄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左肋箭创因方才的爆发性运力,暗红的血渍晕开更大一圈,寒气顺着经脉丝丝缕缕地向上攀爬,让她半边身子都透着僵麻的痛楚。后背上那几道被铁钩刮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筋肉。迷烟带来的眩晕感虽因剧痛和冷冽江风稍退,但脑海深处依旧残留着沉重的混沌。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棚内:倒扣的破渔网边缘生锈的铁钩泛着幽光,那柄淬毒的鱼叉斜插在泥地上,叉尖的幽蓝在昏暗中如同鬼火。矮汉子撞破的竹篾墙洞,像一个咧开的、通往更浓黑暗的嘴巴。
“掌…门…” 沈知意嘶哑的呼唤带着绝望的颤抖。他半跪在掌门身侧,手指死死按在她肩胛下方那团扩散的黑斑边缘。指尖传来的脉动微弱得几近于无,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喉管深处破败的嘶鸣。那黑斑仿佛活物,在惨淡的月光下透出诡异的油亮。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慕素影,那眼神里混杂着濒死的求生欲和无尽的哀求:“毒…毒在攻心!慕姑娘!救她!”
慕素影唇线抿得更紧。她缓缓蹲下身,冰魄剑横置膝前。指尖微颤着搭上掌门另一侧手腕的“寸关尺”。脉象沉涩微弱,时断时续,毒气已深入心脉,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最后一丝生机。峨眉金针吊命之术虽精妙,但此刻掌门真元枯竭如沙漠,根本无法承受金针渡穴的冲击。
“金针…需内力为引…” 她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我…内力受寒毒与迷烟所滞…强施,恐针毒齐发…立保”
沈知意眼中的光瞬间熄灭,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再也压不住,“哇”地喷在身前的泥地上,溅上掌门素净却污浊的僧衣。肋下那枚铜钱的位置,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彻底熔断。他左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淤泥,指节青白,才勉强维持半跪的姿态没有彻底倒下。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如同海螺号角般的怪声,毫无征兆地撕破了渔村的死寂!那声音并非来自一处,而是从四面八方、从那些黑沉沉的竹棚茅屋深处、从倒扣的破船骨架底下、甚至从散发着恶臭的滩涂淤泥中响起!声音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带着一种古老、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在空旷的江湾上空回荡,瞬间盖过了风声和水声!
这绝非寻常渔村的号子!
慕素影脸色骤变!冰魄剑瞬间握紧,剑身寒气暴涨,驱散了一丝侵袭的寒毒,也让她因迷烟而混沌的神智强行凝聚!她猛地站起,后背伤口撕裂的痛楚让她身体微晃,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棚外!
沈知意也听到了!那号角声如同冰锥刺入耳膜,激得他遍体生寒,连肋下的剧痛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慕素影,眼中是同样惊骇的疑问。
“陷阱…” 慕素影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彻骨。这死寂的渔村,根本不是荒废!它是精心布置的狩猎场!那矮汉子不过是诱饵,这四面八方响起的号角,才是真正的杀招启动的信号!
咻!
第一支箭!并非从棚外射来,而是来自…头顶!
一支尺许长的弩箭,箭头粗如拇指,三棱带倒刺,通体乌黑无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穿透腐朽的茅草顶棚,如同毒蛇吐信,直射慕素影顶门“百会穴”!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显然是早有预谋,算准了她起身的位置!
慕素影身形急旋!冰魄剑撩起一片惨白光幕!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弩箭被剑锋劈飞,钉入土墙,尾羽剧颤!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慕素影手腕发麻,冰魄剑几乎脱手!她气血翻腾,强行压下喉头腥甜。
咻!咻!咻!
如同打开了暴雨的闸门!更多的弩箭从四面八方穿透竹篾墙、茅草顶!有的漆黑无声,有的带着幽蓝寒芒!箭雨如蝗!目标不仅锁是慕素影,更笼罩霖上气息奄奄的掌门和半跪的沈知意!
“躲!”慕素影厉叱!冰魄剑舞成一道光轮,剑气激荡,寒气四溢!“叮叮当当”密如骤雨!弩箭或被劈飞,或被寒气迟滞钉入泥地!但她左支右绌,左肋箭创处血如泉涌,寒气侵体的僵麻感让她动作越来越滞涩!
一支淬毒的幽蓝箭矢自地面高度射入,贴着泥浆,毒蛇般噬向掌门咽喉!
沈知意目眦欲裂!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染血的右手猛拍地面,身体如离弦之箭乒,用自己残破的身体死死压住掌门!
噗嗤!
箭簇深深扎入沈知意右肩!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毒气瞬间蔓延,右臂彻底失去知觉!
“呃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嚎,左臂依旧死死护着身下的掌门。
“沈知意!”慕素影惊怒交加!冰魄剑横扫,劈飞两支射向他的弩箭!但一支贴着地面射来的乌黑弩箭,刁钻地穿过剑幕缝隙,直取她支撑重心的右腿膝弯!
她足尖急点,身体凌空急旋!弩箭擦着腿掠过,带飞一片皮肉!血花飙溅!
落地时一个踉跄,冰魄剑拄地才未摔倒!内力枯竭,寒毒攻心,左肋与右腿的剧痛让她气息彻底紊乱!剑光顿时黯淡!
箭雨稍歇。棚外,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铁器拖地的刮擦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逼近!无数双闪烁着狼一般凶光的眼睛,在破碎的竹篾墙洞外晃动。
号角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
竹棚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三个披着湿淋淋渔网、脸上涂抹着泥灰和鱼鳞的精壮汉子堵在门口!人手一柄厚背鱼牙砍刀,刀刃森寒,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水腥气!他们眼神麻木而残忍,如同盯着砧板上的鱼肉。
为首汉子踏前一步,砍刀指向倚着冰魄剑勉强站立的慕素影,声音嘶哑难辨:
“流水渡…血浸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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