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立微微点头，看来对这句答复还算满意，道：“咱家给你们先透个底吧。”
樊大人急忙拿出一个红包，道：“公公请赐教。”
高立淡淡一笑，摆一摆手道：“免了吧，这是皇上让咱家的，咱家不过是转告罢了。”
樊大壤：“这是下官孝敬公公的一点意思，公公赏个脸吧。”
高立接了红包，放到一边道：“皇上生于太平盛世，心中所想所愿，就是下一统，万民同乐，八方臣服，四海升平，大千世界，再无狼烟。”
“皇上真乃千古圣君，今之尧舜。”
“皇上只是有个遗憾，他认为音律并非只能使人沉溺萎靡，也能明心见性，教化世人，所以希望可以找到一种合适的手段，将音律之好，变成治国之重器。”
樊大人吃惊道：“这……恐怕……”
原来，连樊大人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本朝开国以来，一直宣扬音乐的不好，除了祭祀时、举国大乐时，平时不能公开奏乐。当今子扩建梨园，允许在公共场合奏乐表演，就已经有点违背先皇遗训了，变成治国重器，那步子迈得太大了。
“很难，非常难，咱家知道，皇上也知道，清月先生也知道。别的不，教坊作为惩恶之所，就可以知道，人们对音律的成见早已根深蒂固。皇上想要移风易俗，不但不是一日之功，甚至可能是数世之功。”
数世之功？
杨九心里苦笑。
这皇上也太看得起自己的能力了。
音乐从低贱变为正常，是直到二十世纪中期才完成的，是数世之功，远远不止。唐代风气这么开放，宋代文化生活这么丰富多彩，也没能改变人们的想法。
在古代搞音乐，本来就是贱中之贱。
现在拥有无数狂热粉丝的偶像明星，在以前人家属于下九流。
高立道：“杨九，你好像有话，但无妨，咱家不会怪你。”
杨九道：“我只是觉得，数世也不一定做得到当今皇上想要做到的这些。”
高立道：“是啊，非常难，知道皇上为何急召你入宫？”
“不就是因为我会弹吉他？而且，弹得还相当不错？”
“没错，这就是皇上召你入宫的原因，那你知道为何要郑重其事，以国士之礼接你入宫，而不是秘密召你进宫，奏完了就赏你让你回去？”
樊大壤：“这正是下官惴惴不安之处，皇上见一个草民，只需通知一下即可，如此兴师动众，用了国士礼仪，好像是……有点过于厚待了。”
“这样想就对了，清月先生，杨九当时弹了一个无券过的曲子？”
“是。”
“而且，听闻此曲时，清月先生竟有起舞念头？”
“是，下官也有这种念头。”
“那就对了，皇上要的就是这个。杨九，除此曲之外，你还有别的曲子吗？”
“当然。”在古典吉他、电吉他上都花了那么长时间，各种古典名曲、各种现代改编曲，早就积累到一大批了。
“那就好，有就好。”
“还有，吉他不但可以独奏，且能伴奏，琴与人声，完全地融合，可以获得十分美妙的效果。”
高立道：“此话当真？”
“当真。”
“那就对了，那皇上以国士之礼待你，就不冤枉了，不过你要注意，文武百官即便喜欢音律，也瞧不起音律，这种状况不容易改变。”
“草民明白了，皇上想让我用琴声征服他们，给皇上吃颗定心丸？”
高立脸露喜色道：“实不相瞒，皇上和清月先生就是希望你可以做到。这些年来，皇上和清月先生都在努力，但丝毫不能改变他们的态度，皇上为此苦恼多年，就是不知道……”
“放心吧，我可以做得到。一曲不成，再来一曲，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如此，则皇上不知该有多开心。”高立喜不自胜。
进入富丽堂皇的宫殿时，是午朝时间。
一进来，杨九和樊大人都嗅到了浓浓的敌意。
从各种渠道上的信息综合，杨九知道，一般百官会分为两边，左边文臣，右边武将，这叫列班，本来没有什么。
但是，他进来之后，发现是分成了三批。
在左边的文臣列班里，又划成了两批，一批是一大批人，另一批是——
一个人！
老乐师清月先生孤零零地独自站成一队，身边三米内没有别的任何人。
那些人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与清月先生为伍。
当杨九和樊大人自殿中央走过时，两边的人都不加掩饰地朝两边移动了半步。
那意思好像就是，低贱的人带着低贱的东西来了，赶紧离得远些，免得被传染到。
这相当于新冠病毒初期，人们对病毒感染者的态度。
这里左右两边站着的，都是官员中的姣姣者，在科考或者在官场上不断打拼才进得这个殿，列入班中的。
即使樊大人也是官员，同样进不了他们的法眼。
何况还有一个平民，不，连平民都不能算，据只是卖到教坊司的厮，奴才。
偏偏皇上用了国士的规格去接他们。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这一批文武官员愤愤不平了。
更严重的是，关于这个少年的劣迹，大家都从各个渠道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不能与这样的人为伍。
皇上坐在龙椅上。
皇上相当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
而且长相俊美，让鲜肉来扮演他的话，都不容易找得到能跟他长相气质能匹配的人。
“臣东教坊司坊主樊振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杨九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笑：“两位卿家平身。”
两人站起来，皇上道：“昨日听清月先生……”
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口有人打断他的话道：“皇上，臣来了。”
杨九有些吃惊。
所有的文艺作品都告诉他，在一个朝廷里，皇上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任何权敢无礼。
然而，现在的人就很无礼。
居然没有一声通报，就直接闯进了宫殿，还随口打断了皇上的话。
回头看一眼，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的是一身蟒袍，手里拿着一件用鞘装着的兵器，似乎是剑。
杨九有些吃惊。
这人好强横，居然能带剑上朝。
他一进来，所有的百官都在向他施礼，他一一回礼。
但是，当清月先生向他施礼时，他却是视而不见，把头一仰，迅速忽略掉。
清月先生神色略有尴尬，却不作声，低头笑笑。
樊大人赶紧给杨九使了个眼色，跟里轻轻吐出三个字：“苏王爷。”
杨九脑袋文一声。
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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