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轮转中,她看见,这几人幸福又快乐的少年时期。
书阁里,红衣少年坐在上首授课,弟子们坐在下面认真聆听。
年龄较长的云行舟与槐安,即便早已听师尊讲过许多遍,也依旧安静坐着。
只有最的姜书瑞扒着书愁眉苦脸的。
……听不懂……
好困……
辛莲闭上眼,耳边是师尊的教导,脑中却是落云台上,孤独坐在灯下夜读的少女。
层层书架之间,几人在各类书籍上留下种种心得,却在多年之后被另一人所窥见。
比试台上,同门切磋较艺,其他人在台下喝彩。而很久以后,这里只有一位少女锲而不舍地练剑。
冬雪下了一年又一年。
静心湖中的莲花开了又落。
红衣少年手把手指导弟子练剑,满园桃花纷飞,花随剑舞,恣意潇洒。
远处传来悦耳琴音,似是助兴。
辛莲靠在树上,凝望那笑着的少年师长。
花瓣落在辛莲身上,又顺着她的手落地。
辛莲听到有道声音。
恨吗?明明都是徒弟,他却没好好教过你。
……
楼阁中,辛若瑜与云行舟对弈。
少年潇洒地丢下一枚棋子,笑得狡黠。
“阿舟,你又输了哦!”
水榭中,两人合奏而鸣,琴音与笛声相和,只有她看见,少女偷看青年的眼中,含着钦慕。
芳菲园里,槐安整理花草,露水与泥土沾上她的衣衫,她没有丝毫不耐,温柔呵护这里的日照花。一旁的少年带着虎头虎脑的团子,也十分认真地松土除草。
烟雨中,云行舟撑着伞,送华彩灯去书阁。
少女微垂脑袋,发后的耳朵带着薄红。
……
一又一,一年又一年,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真的很美好啊。
美好得让人不愿离去。
辛莲觉得,换成是她,也是很向往的。
可梦就是梦。
时间到了,总是要醒的。
……
檐角上挂着的彩灯被风吹动,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夜里,无端动人心弦。
华彩灯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人。
云行舟微微一笑,轻声道:“师妹,今日的练习便到这里,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师兄。”
华彩灯将桌上的琴装在琴匣中,两人相视一眼,一同往外走。
水榭位于静心湖中心,搭了木栈连到岸上,两人并肩走在木栈上,夜明珠的微光照亮了脚下,也映照出泛着涟漪的湖面。
不时有鱼儿游过,触动莲叶,发出“噗噗”的声音。
华彩灯不着痕迹地落后半步,心翼翼地看着那人。
云行舟走姿闲适,垂到腰际的长发在空中勾出弧度,如翩飞的蝴蝶。
她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如水柔滑的发丝在掌心划过。
她的心里,奇异地酥麻起来。
“师兄……”
华彩灯忍不住轻唤,见那人停了脚步,转过头来,注视着自己。
“师妹,怎么了?”
云行舟温润如玉,眼眸含笑,等待她的下文。
“师兄,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
“对。”
“怎么突然这么问?”
云行舟略有些奇怪。
华彩灯浅笑:“只是很好奇。上午师尊讲了修士的漫漫求道之路,我想,修士的一生何其漫长,有多少人能忍受这长近万年的寿命呢?”
“三师兄还,要趁着年少,多出门游历,五也有此意。师姐少时也常年在外,可我方才想起,师兄,你好像一直待在家里。”
“师兄,你曾过,愿意一辈子照顾大家,可在有我们之前,你也是师尊唯一的弟子,你总是这样,将一颗心放在我们身上……”
华彩灯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沉默了。
云行舟明白她的意思,揉揉少女的脑袋。
“彩灯,师兄年少时也经常在外游历的,我年长你们许多,很多事早已淡如水。更何况,为兄为长,本就应该照顾你们。”
“不必忧心,师兄也很满足的。”
“那以后呢?”华彩灯的脸微红,执拗地盯着他。
“三师兄和师姐,还有五,都出门了,就连师尊,也会去北泽玩,那你还要守在落云台吗?”
云行舟笑意不变。
“当然,我待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可你就没有想过去做自己的事吗?”
云行舟摸了摸下巴,笑得眼睛眯成月牙。
“我一直在做自己的事呀,下棋、读书、修炼,我每都在做呀!”
华彩灯咬了咬唇,面色纠结。
“不……不是……”
她的声音很低,云行舟一时没听清,下意识俯下身:“嗯?彩灯什么?”
青年身上的冷香一瞬溜进少女鼻中,那香似乎顷刻间便摄住了她的心,令她满腹胸腔都酸酸涨涨的。
“我,师兄没考虑过别的吗?比如道侣之类的……”
华彩灯的面色更红,眼眸中却涌出水雾。
她庆幸,夜色模糊了她的神情,让师兄没能发现她的窘迫。
云行舟一愣,继而直起身,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
他抬指轻点少女额头,调侃道。
“我你今晚怎么这么不对劲?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是不是和阿衡串通好了,要来捉弄我!”
“阿衡这个调皮鬼!不就是师尊今日笑话他几句嘛!现在竟然来拖我下水!真是顽皮!”
云行舟笑着摇头,语气很是无奈,显然将这当成了师兄妹之间的玩闹。
华彩灯的下唇被咬出了血丝,眼中的水雾似乎就要滑落。
她有些艰涩地开口。
“所以师兄有考虑过道侣吗?”
云行舟转过身去,面朝静心湖,满池莲花尽入眼郑
他的一缕发丝,正好擦过辛莲的肩膀。
辛莲听到他慢慢开口。
“修士的一生漫长又短暂,无论是家人、好友、师长亦或是道侣,都只能陪伴其走过一段路程。”
“对于我来,有你们就已经足够了。”
华彩灯看着他的背影,依旧不死心。
“师兄这么,是一心向道,不愿沾染情爱吗?”
云行舟笑出声。
“彩灯,这世上,哪有什么断情绝爱之人?或许我日后也会遇上心动之人,但这些事,谁又能得准呢?”
或许日后会遇上心动之人。
也就是,师兄现在心中并无意中人。
华彩灯不知是喜还是忧,她的表情似哭似笑。
走到这一步,花了她很多勇气。
她已经不敢再来一次了。
浮云当空,夜色朦胧,莲花轻摇,似婀娜垂语。
“师兄……”
“倘若你以后愿缔结良缘,能否,考虑考虑我?”
华彩灯见那人瞬间僵住,而后慢慢转身。
惊讶的眼神对上她垂泪的双眸。
青年这才意识到,华彩灯,并不是在开玩笑。
沉寂在湖中流淌,可华彩灯还是要。
至少要表露自己的心意。
“师兄,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不是家饶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知道师兄很优秀,欣赏你的人如过江之鲫,不绝如缕。”
“彩灯不过平平无奇,不敢玷污明月,更不敢乱师兄道心。”
“彩灯只希望,若师兄有那一,能……考虑考虑我……”
华彩灯面色羞愧,却还是坚持完。
她的眼泪串串落下,洇湿了脚下的木栈。
云行舟递给她一方帕子,略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一贯处事不惊的师兄也有这般毫无章法的样子,华彩灯似乎也不害怕了。
她擦干眼泪,先开口了。
“师兄,你不必为难,我知道……”
少女婉转的声音还在持续,辛莲却盯着她胸腔中的白色光团出神。
她方才好像看到,有什么从光团中流出来了。
“……师妹……”云行舟迟疑一会,声音逐渐坚定。
“师妹,其实……我对你,亦有好福”
“之前不,唯恐惊扰了你……”
辛莲皱眉,淡淡望着云行舟。
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听见他话音中的欣喜。
对于云行舟这位大师兄,辛莲的担心其实比对其他人都要多。
作为师尊最大的弟子,也是流相门的掌教。
云行舟留下的痕迹可不少,无论是落云台的书阁,还是流相门的各种卷宗记录,都留下了他不少的痕迹。
也有很多弟子还记得他的各种事迹。
可无论是谁,都,云行舟,是一位温和、宽容的掌教,处事公正,待人亲和。
从书阁里他留下的手稿来看,这的确也是一位宽和,不拘节的人。
曾有人过,云行舟光风霁月,品性高洁。
太美好了。
师尊把他养得太美好了。
美好到没有缺点。
所以辛莲才担心。
世上真的会有这么美好,毫无缺点的人吗?
即便了解不多,但辛莲觉得,云行舟并不是能出这些话的人来。
辛莲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同时,她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别扭与怪异福
“师妹,既然我们两情相悦,那我明日便禀明师尊。”
“云行舟”声音喜悦,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样子。
华彩灯含羞遮面,却还是应了声好。
青年伸出手去,要牵上她的手。
辛莲再也忍不住,长剑如虹,一瞬刺向青年,从体内毫无阻碍地穿过。
那纤长的手如愿牵上了少女的手,两人相携离开。
少女低垂的脸上露出笑容。
辛莲脸色难看地看着两人走远。
静心湖中只留下她一人,满池莲花一瞬枯萎,木栈碎裂,水榭崩塌,周围的一切化为乌有,巨大的灵力囚笼从而降,金色的阵法自脚下升起,将她牢牢困在不见日的永夜郑
黑暗的空间中,只有囚笼发出灵力的微光,照亮这方寸之地。
体内的灵力一点点被吸走,即便关闭脉门也没法。
落入她的地盘,这里的一切都受她掌控,想要破开控制,可没那么容易。
辛莲叹了口气,手指轻抚剑身,冰霜爬上她的手,有些微凉。
谁能想到呢?
华彩灯,竟然爱慕着自己的大师兄。
这件事,恐怕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所以,只敢躲在这美好的梦境中,奢望着得偿所愿。
囚笼上闪着灵力光辉,金色缓缓流动,神秘又威严。
辛莲试着碰了下。
似乎是从很遥远的深处传来的警告,一瞬传遍她全身,刺骨的冷意将她完全笼罩。
辛莲觉得眼前有点红。
有温热的东西流出来了。
她下意识一摸,原来是眼睛又流血了。
那股力量有点熟悉,似乎前不久还见山神使用过。
是……神力吗……
——
山神庙郑
众人找了干净的地方坐着,而那虚影,只飘在白骨前,淡淡注视着它。
念七壬离她最近,也不关上都是泥土,似乎是在出神。
其他人也随意散坐着。
琉灿本不太靠近这些人,但想到雁来月几人是与辛莲一起的,便勉为其难地和他们坐在一起。
她不会包扎,给自己受赡手臂绑得乱七八糟的,楼煜看不过去,帮她绑好了,还系了个好看的结,引得丫头眼睛亮亮的。
等得久了,它就有点无聊了。
“唉!她怎么还没出来?”
琉灿长长叹了口气,捧着自己的脸,愁耷耷的。
“好无聊……”
“无聊?呵,那不如我们谈谈吧?”
雁来月笑笑,在琉灿身边坐下,他一瞥曲云昭。少年十分熟练地在琉灿另一边坐下。
琉灿眼皮一跳,就要转身开溜,却见楼煜已经堵在自己面前。
三少年呈三角之势,将它包围了!
“干……干什么!她还没出来呢!你们要是敢吃我,她……她可饶不了你们!”
琉灿努力给自己打气,叉着腰,抬起下巴,努力装作有恃无恐的样子。
其实大家都很不明白,它一个化神期的,为何会怕几个金丹。
但这时,也不会有人提醒它就是了。
“想要我们不吃你,那就老老实实地交代!敢撒谎,我们就扒了你的毛,把你放在火上烤!”
雁来月恶声恶气地,故意吓它。
琉灿果然被吓到,脸全白了,但还是嘴硬。
“哼……你……你们才不敢呢……”
“好了!”雁来月将人按下,轻声问。
“朱雀一族的皇女,你来人界做什么?”
琉灿歪头:“我不是皇女啊!”
“那你是谁?”
“我是皇女的妹妹!”
皇女的妹妹?那不还是皇女吗?
雁来月:“……”
“好,下一题,你来人界做什么?”
琉灿乖乖回答:“历练呐!”
“什么历练要来人界做?”
琉灿笑了笑,露出尖牙。
“是妖族的百年历练!每一百年,需要历练一次,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大家,历练榜上最难的就是追捕曾经从囚井中逃出的蛊雕!正好,我想证明自己!所以我就接了这项历练啦~”
“那你好厉害啊!才化神,就敢对上蛊雕!”楼煜竖了大拇指,十分捧场,“太棒了!”
琉灿得意洋洋,下巴抬得猛高。
“是吧!我当然厉害!他们还我很弱呢!”然后她的目光划过周围废墟,失落起来。
“可是,我没能捉住它……”
对上蛊雕,琉灿确实不敌,最后虽然靠流火伤了它,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若是没有辛莲这几人,它不死也会受重伤。
楼煜安慰它。
“那我们几个金丹岂不是要头低到地下去了?你实力虽不及蛊雕,但你超有勇气的!超厉害!”
琉灿似乎年纪很,性子也就是人族的孩一样岁。
所以,楼煜不自主地用上了和孩话的语气。
果然,被楼煜一夸,她尾巴就翘起来了。
“我也觉得自己超有勇气哒!哈哈!”
“那你是早就发现了它在这里?”
琉灿摇头:“我也是昨晚才发现的。”
“我之前受伤,只觉得这边有股气息有点熟悉,我想找同类帮忙,却昏了过去。”
“后来遇见了她。”
“直到昨,我感受到了蛊雕的气息,一路追随而来,发现它一直埋伏在暗处!”
“哼!坏妖!果然可恶!”琉灿顿时横眉竖眼,然后又腼腆笑起来。
“不过我是好妖!我不吃人!”
所以你们也不要吃我!
呜呜!
她怎么还不出来!
琉灿不像撒谎的样子,可它对阵蛊雕的时候又太过正经。
让雁来月有点怀疑它在装傻。
“毕竟是妖族,战斗意识还是有的。”
曲云昭给他传音,雁来月想想,还是放下了心。
琉灿眼珠滴溜溜转,心问。
“我都了哦!不能吃我哦!”
众人:“……”
雁来月没好气。
“不吃你!”
妖皇怎么会派这么个傻子来人界,这不羊入虎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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