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的呼吸猛地顿在喉咙口。
壁画上的烈焰还在无声地舔舐着虚空，那白衣女子的侧脸恰好对着她，眉峰挑起的弧度、下颌线收束的锐角，甚至连耳垂上那颗极淡的痣，都像有人拿她的脸拓印下来，再添了十几年风骨进去。
可那双眼睛不一样。
女子的眼尾更沉，瞳仁里燃着和背景融为一体的火，连看向虚空的目光都带着股淬过冰的冷。
姜迎盯着那双眼看了片刻，突然觉得指尖发麻——她在铜镜里见过这眼神，就在乌蒙山，映灵制造的幻境内，镜中的女子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这人和你长得好像啊……是你妈妈吗？”鬼凑了上来，若是在外面这样程度的光早就将他燃尽了，可玉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甚至伸出手，试图触碰那团火。
“不，不是妈妈……”姜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尾音被那股彻骨的冷咬得发涩，“我娘没练过剑。”
话音刚落，流动的壁画突然晃了晃。
女子握剑的手微微转动，剑锋映出的火光里，竟浮现出半张模糊的人脸。
姜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哥哥？
“可你们明明……”鬼的话没完，就被壁画上突然炸开的火星打断。
女子的身影在烈焰中轻轻一晃，竟朝壁画外踏出半步。
这下姜迎看得更清了，她腰间悬着的玉佩，形状竟与自己发簪上的那块养魂玉一模一样。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姜迎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时，才惊觉自己的手正抖得厉害。
这不是普通的相像，这像是……隔着时光的留影。
壁画上的烈焰突然朝两侧分开，露出女子身后的景象——那是片崩塌的殿宇，残垣断壁间插着无数柄断剑，而最中央的那块石碑，碑文职万剑宗”三个字正被火舌一点点吞噬。
“是我吗……”姜迎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女子的动作移动。
只见她抬手将长剑横在身前，剑尖直指那片断剑堆，腕间的焦红绳结突然崩裂。
就在这时，壁画上的女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着火的眼睛，精准地对上了壁画外的姜迎。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像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像等了她很多很多年。
紧接着，壁画上的烈焰轰然暴涨，剑从女子掌心坠落，同她一起没入火海。
紧接着，姜迎眼前便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以及女子那用尽全力嘶吼出的解咒声……
——吾以月洗身，以日链真。
——仙人辅我，玉女佐形。
——二十八宿随吾指陈。
——血祭……破！！!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姜迎瞳孔骤然撑成圆状，背脊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拽直，下一秒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此时她的识海深处，像冰面被重锤砸中一般，传来一阵阵脆响。无数碎片裹挟着画面疯狂涌来，似是想要将她吞噬。
火海里白衣女子的脸……
脚下鲜血汇成的长河……
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各路宗门弟子……
以及有着破之势的长剑……
画面快得像被狂风卷过的书页，耳中是剑鸣与哭喊的叠响。突然，她鼻尖撞进焦糊味与桂花香的混沌，她想抓住什么，伸手却只捞到一片滚烫的虚空。
“姜迎！姜迎！”
鬼的呼喊像隔了层厚厚的水，她看得见那团黑影在眼前急得乱转，却听不清声音，连指尖传来的触碰都成了模糊的麻痒。
五感像被硬生生剥离，整个人沉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洪流里，只能任由那些破碎的记忆将她反复冲刷。
就在这时，“轰——”
崩地裂般的爆炸声碾过际，白光炸裂开来，连脚下的光海都掀起数丈高的浪。
鬼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见姜迎还在直挺挺下坠，只得尖叫着钻回养魂玉，在玉内空间里撞来撞去，黑影都急得褪成了半透明。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破开气浪冲来。
玉舟行的白衣被风扯得猎猎作响，身侧的长剑也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姜迎下坠的方向……
可有人比他更快。
金瞳少年化作一道白影俯冲而下，用脊背稳稳托住姜迎下坠的身子，毛茸茸的尾巴死死卷住她的腰。
而那柄斩剑，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爆炸余波中自动横在半空，剑身暴涨数倍，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爆炸的余波与混乱的光海隔离开来。
剑脊上流转的寒光扫过姜迎苍白的脸，竟缓缓弯出一道弧度，像是在试图唤醒她。
众人陆续落到悬崖深处，映入眼帘的便是被白玉堆砌成的洗髓池。池水是奶白色的，带着雪松一般清冷的气息。
可此时，没人顾及这些。
金瞳少年焦急的半跪在地上，身后的尾巴重重的在地上扫来扫去，一边晃着姜迎的身子，嘴里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
“嗷呜——”
“嗷呜！！”
“嗷呜……”
玉舟行突然锁紧眉，他猛地按住少年的手腕。
“她的识海在碎。”他声音发哑，掐了个诀直点姜迎的眉心。
灼热的光自她额头炸开，一股强大的力量令玉舟行连连后退。可下一秒他又突然稳住了身形，果断咬破了手指……
“不能碎……”
在姜迎眉心处画了个不知什么的符文，玉舟行强压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咬着牙低喃。
刚才那道诀是师门禁术，本是用来强行锁住溃散的元神，可姜迎识海崩裂的速度太快，倒像是在他掌心的灵力里，又炸开了一道新的缺口。
而这禁术，他原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这时，斩剑随之出鞘在空中急转，剑的金芒瞬间与玉舟行的灵力缠成一股，直直朝姜迎的眉心刺去……
它没有真的刺上姜迎，而是在距她半寸处猛地顿住，文一声震开，化作无数道细如发丝的光针，齐刷刷扎进那些半透明的裂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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