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许久,山月才忙乱低下头,却坚定地摇了摇:“你觉得安全,就尽可以。”
“这么信任我?”薛枭挑唇笑起来,心狠手辣的纯臣,眼眸透露出愉悦的轻光:“因为我是‘盟友’?”
山月唇峰紧抿,目光盯着鞋履:她为何从“盟友”二字,听出了取笑的意味?
有什么好笑的...本来一开始就是盟友呀。
更漏簌簌向下落,薛枭心头盘了盘时辰,收敛眸光,又起今日永平帝来访的对话:“...都朝着我们预料的方向发展,松江府在柏瑜斯的帮助下,成为破局的关键,柳环涉事不深,自然害怕引火烧身而闭口不谈,旁人却不一定,苏州府原知府韩承让膝下无子,宗族后嗣亦没有人走上仕途,若是将他运用得当,我们能捶死杜州决堤案的真相。”
又谈了谈刚刚回京的崔白年和被禁足的常蔺。
时辰太晚,二人起身沿着镜湖朝内院走。
或是因湖风太惬意,色太晚,两人想起什么便什么,比起讨论,更像闲谈。
穿过正院大门,一只扑棱翅膀的雪团鹦鹉径直飞到了山月肩上,毛茸茸脑袋蹭着山月下巴颏。
山月才猛然想起,她去侧水畔作甚:“...早晨落风带了两个人来搬书,搬了十来个来回,如今你厢房全是书,密密麻麻摞满了书册,床上英桌子上英柜子上、地上全都是...雪团爪子不敢踩书,今日一便一直呆在西厢——”
准确的,是胖鸟,一直踩在她头上。
一边踩,一边怪叫:“好多书!吓死人!吓死人!”
是吓死鸟吧...薛枭没教好。
山月突然想起刚刚在侧水畔看到好几排空荡荡的书架。
“你是将侧水畔的书,全都搬到正院了?”
薛枭双手背后,“嗯”了一声:“侧水畔临水,起了书蟊,要点艾草熏杀,害怕书烧起来,这几日又要下雨,又不敢晒书,只能放回厢房。”
山月有些无语:“其他院子、房间呢?”
薛枭鼻头皱了皱:“咱们一起搬过来的...算上我们两,南府统共才八九个人,咱们仔细盘一盘,之前谁有空闲清理院落、打扫屋子?”
山月:...
嗯,真是很忙碌的夫妻呢。
“床上都放着书,也没空屋子,你睡...你睡在何处?”山月蹙眉问。
薛枭移开眼,看向远处连绵的香山:“睡侧水畔呗——我搬了只躺椅去,缩着身子将就将就。”
得...很可怜。
“那你同我回正院作甚?”山月眉头蹙得更深:“咱们府上虽不算很大,一来一往也费脚程,这样晚了——”
“消食。”
薛枭理直气壮:“不刚喝完羊汤吗?”
山月彻底无语。
什么呀...
这一环扣一环,一句接一句的,又可怜又好笑...在自己家还能没地方睡?
又像上回在郊野别院那样,这么长朗朗的一个人龟缩在短短的躺椅里头,肩膀扣着肩膀、下巴顶着胸,委委屈屈将就?
能睡好吗?
如今日日动脑筋,时时刻刻算计着既想要别饶命,又要保自己的命,一思考,脑袋瓜子便劈里啪啦响不停——就这强度,将就过夜?恐怕是嫌自己身子太壮、年纪太轻。
山月斜了斜头,目光审视地看向薛枭。
他...难不成是故意的?
“你——”
这怎么问?
难不成叫她问:你是不是故意算计,故技重施,想同我一起睡觉的?
她属实是个城府深沉的坏人,但不代表她能轻飘飘出这种话啊...
山月吞声,住口。
薛枭仰头活动,脖子、膝盖、手腕响起“咔咔”的声音。
“噢,没事没事。”
无人问话,但薛枭自答:“不过是连续几日翻理卷宗,脖颈、腰和手都有些发麻——你知道的,我们练家子出身的,到了岁数都是一身的伤病,躲不掉,哎,躲不掉的呀。”
山月:...真是不染凡尘,一走了之。
但,她做不到。
再转念一想,别院都睡了,此时矫情,倒也没甚意义。
比起别院,西厢的床,更大更宽,再容纳一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山月抬眸看了薛枭一眼:“你的被褥...”
“苏妈妈刚洗过,就收在柜子里。”
“枕头...”
“新制的,嗅起来一股皂角香。”
那就腾个空位,合铺吧。
薛枭简单梳洗后,换了身绢白的长衫,头发仍挽成高宽髻,家常打扮洗去了素日的冷冽和肃穆,多了几分随性和平常。
他进西厢的机会不多,上次给山月擦药算一回,如今算是第二回,如记忆般散着清清淡淡、若有似无的玉兰香。
屋子比东厢大些,桌子上散着用过的草稿画纸和笔墨。
薛枭弯腰看。
纸上的画,与山月给他的那方素绢,相差无几。
唯一的区别是,连绵山脉中,展翅飞着一只傲然的鹰隼。
鹰隼。
飞鸟。
薛枭紧紧盯住,半晌未动。
山月洗漱后,撒下床幔,坐在铜镜前梳头发,心头却想着水光的事:“...若是以贺水光的名义入宫,身世呢?需不需要改?还有同‘青凤’的联系要不要断掉?秋水渡那几个姑娘需不需要预先告知?”
山月语调有藏不住的兴奋。
薛枭渐渐直起身来:“..回归原名,这样高兴?”
“是呀!山月、水光,是娘给我们取的名字。”
山月回眸笑,清冷平淡的眼眸闪着光:“虽都是寻常可见之物,却都是亘古不变、长久存在的。乡下人不懂什么华贵辞藻,只觉得久远的就是好的,好的,就要给孩子。”
此话一出,山月脸上的笑滞了滞。
薛枭...
不孝鸟。
薛枭的名字,是他父亲给他的侮辱。
她不该这种话。
山月有些咂舌:“...不...也不是所有...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薛枭单手撑在木桌面上,斜了斜头,看山月难得的窘迫,听她词不达意地表述和追悔莫及地补救。
今夜,薛枭的嘴角,便没有放下来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
薛枭笑意直达眼底,双手抱胸,半靠在书桌旁的柱子上,语声淡淡的,但眼中的情愫却又浓又稠。
“我的名字,没什么不好。”
“飞鸟,才钟爱山月。”
? ?冲击三更失败...
? 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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