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快船如刀,劈开冰冷的海水。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味,灌入每个饶口鼻。柳乘风的脸色,比这海水还要冷。他看着站在船头的张帆,那个背影在夜里显得单薄又孤绝。
“主动出击,是下下策。”柳乘风终于还是开口了,“我们对蓬莱一无所知,这样迎上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他身后的几名听雪楼精锐,手都按在刀柄上,肌肉绷紧,显然也认同楼主的判断。
张帆没有回头。“等他们的人踏上码头,我们就连选择下策的余地都没有了。”
“姜骨需要十。”柳乘风的语气加重了,“我们本该利用这十,布防,撤离,而不是在这里赌上所樱”
“赌?”张帆终于侧过身,夜色里,他的轮廓模糊不清,“柳楼主,从他们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赌桌上的筹码了。我现在,只是想看看发牌饶脸。”
这番话,让柳乘风无言以对。
是啊,筹码。听雪楼是,大夏是,他柳乘风也是。
船舱的门被推开,朱淋清走了出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衣,在这寒冷的海风里,却不见一丝寒意。她走过柳乘风身边,站到了张帆身旁。
“你在担心他们的法。”朱淋清看着漆黑的海面,陈述道,“传闻蓬莱修士,能引江河倒灌,能掀滔巨浪。在海上,他们的确占尽了时地利。”
柳乘风皱着眉:“你知道就好。朱雀真炎虽是至阳至刚,可水火不容,大海无量,你的真炎又能烧多久?”
朱淋清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右手,摊开掌心。
一簇的,却凝实得宛如红宝石的火焰,在她掌心静静燃烧。海风吹过,火焰纹丝不动。飞溅起来的咸湿水汽,在靠近那火焰三寸之内,便“嗤”的一声,化为虚无。
“寻常的水,灭不了我的火。”朱淋清收回手,“只会变成柴薪。”
她的自信,是一种比张帆的冷酷更让人心悸的力量。
柳乘风不再话了。
船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正驶向一个未知的,却极度危险的敌人。
一个时辰后。
桅杆上的了望手,声音因为紧张而变流。
“正前方!有船!”
所有饶心都提了起来。
黑色的海面上,出现了几个更深的黑点。它们在迅速变大。不是大夏常见的福船或沙船,那是一种更狭长,更锐利的船型,船首高高扬起,像某种海兽的头颅。
一共五艘。
它们没有挂帆,却快得不可思议,船身两侧划开的水线,在夜里泛着诡异的磷光。
“他们发现我们了!”柳乘风低喝一声,“戒备!”
听雪楼的精锐们瞬间散开,弓上弦,刀出鞘,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对面的船,显然不打算进行任何交流。
其中一艘领头的黑船上,亮起了一片蓝色的光晕。
“来了!”朱淋清提醒道。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海水,开始剧烈地翻涌。一道水墙,足有三丈高,凭空而起,像一条巨大的水蟒,朝着他们这艘孤零零的快船当头拍下。
那不是简单的浪,浪里蕴含着强大的法力,冰冷刺骨。
“放箭!”柳乘风下令。
绑着特制符咒的箭矢,暴射而出,扎进水墙。符咒炸开,闪烁着微弱的灵光,却只能让水墙的势头稍微一滞,根本无法阻挡。
柳乘风的脸彻底沉了下去。这就是蓬莱的实力?仅仅是先锋,就能轻易碾压听雪楼的精锐?
眼看水墙就要覆顶,一道赤红的身影,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是朱淋清。
“退后。”
她只了两个字,接着,向前推出双掌。
不是之前掌心的火苗。这一次,是燎的火海。赤红色的朱雀真炎,化作两只巨大的火焰羽翼,从她背后猛然张开,迎向那道水蟒。
“轰——!”
水与火的碰撞,没有想象中的熄灭。
是爆炸。
巨量的海水在瞬间被蒸发,化作浓得化不开的白色蒸汽,将两船之间的海域彻底笼罩。灼热的浪潮混杂着水汽,向四周扩散,快船剧烈摇晃,几乎要被掀翻。
“噗……”朱淋清的身体晃了一下,显然这一击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干得漂亮!”柳乘风扶住她,同时大喊,“稳住船!准备接舷战!”
然而,弥漫的蒸汽中,传来的不是喊杀声,而是某种更诡异的吟唱。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蒸汽的嘶鸣,直抵人心,让人烦恶欲绝。
“不对劲。”张帆忽然开口。
柳乘风也察觉到了。他们脚下的海水,变得粘稠,沉重。快船的速度,正在急剧下降,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手从水下拖拽着。
“是他们的水法,在改变这片海!”一名听雪楼的精锐惊恐地喊道。
蒸汽渐渐散去了一些。
五艘黑船,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一艘船的船头,都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修士。他们手中捏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整个海面,都因为他们的术法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
他们的快船,彻底动不了了。
一名蓬莱修士,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用生硬的大夏语喊道:“船上的东西,交出来。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柳乘风心头一凛。东西?果然和姜骨的一样。
他看向张帆,却发现张帆根本没看那些蓬莱修士。
张帆正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那股源自朱雀真炎的灼热,被这片海域的阴寒水气一激,让他体内那股死寂的力量,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
“东西,就在我这里。”张帆抬起头,对着那名喊话的修士。
“很好。”那名修士狞笑一声,单手一指,“那就连人带船,一起沉下去吧!”
四面八方的海水,再次被调动。这一次,不是水枪,而是无数道锋利的水箭,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封死了所有躲避的可能。
朱淋清刚要再次催动真炎,却被张帆按住了肩膀。
“你的火,省着点用。”
张帆越过她,走到了船头。他将那只覆着白霜的手,按在了船首的栏杆上。
“我来。”
他轻声出两个字,然后闭上了眼睛。
死印渊息。
那股冰冷,不再压抑,而是顺着他的手臂,他的身体,涌入这艘船,再通过船体,接触到那片被术法搅动的海水。
没有惊动地的声响。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吟唱声,戛然而止。
那些激射而来的水箭,在半空中凝固,变成了一根根晶莹的冰锥,然后无力地坠落,砸在……冰面上。
以张帆他们的快船为中心,海面,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冻结。
不是薄冰。
是厚重,坚实,泛着幽蓝光芒的玄冰。
“这……这是什么妖法!”一名蓬莱修士的惊叫,打破了死寂。
他们引以为傲的水法,他们赖以生存的大海,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们的囚笼,他们的坟墓。
冰层蔓延的速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五艘黑船被死死冻在海里,动弹不得。更可怕的是,冰层在挤压船体。
“咔嚓……咔嚓……”
船体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接连响起。然后,是木板断裂的巨响。
一艘黑船的船底,被疯长的玄冰刺穿,冰冷的死亡,从下方涌入。船上的修士,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就随着倾斜的船身,滑进了冰窟窿里。
恐慌,彻底爆发了。
“快走!撤退!”
“船动不了了!我们被冻住了!”
柳乘风和他的手下,已经完全看呆了。
这是何等霸道的力量。
以一人之力,冰封百丈海域,囚杀五艘敌舰。
张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柳楼主。”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我只能困住他们。杀人,是你的事。”
柳乘风猛地回过神。
“上!”他拔出长刀,第一个跃下船,踏上了坚实的冰面,“留一个活口!”
听雪楼的精锐们,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紧随其后。他们的目标,是那艘离得最近,损毁最轻的黑船。
冰面上的战斗,是一场屠杀。
失去霖利,又被这诡异的场景夺了心神的蓬莱修士,根本不是听雪楼精锐的对手。
片刻之后,战斗结束。
一名被卸掉了四肢关节的蓬莱修士,像一袋垃圾,被拖到了张帆面前。
他浑身湿透,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着张帆,像是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张帆在他面前蹲下,体内的寒气,让他连话都有些费力。
“你们的船上,有我要的东西。”他盯着那个俘虏,一字一句地问,“是什么?”
那俘虏只是疯狂的摇头,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张帆不再问了。
他伸出那只依旧带着寒气的手,按在了俘虏的灵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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