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的户口与雪的心声
十月的阳光少了炎热，林建军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条款和注意事项，但最上方用红笔圈出的“户口”二字格外醒目。
“三个月了，不能再拖了。”林建军自言自语道，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历，雪的两个孩子出生已经整整三个月，可两个孩子至今没有上户口。
作为曾经的村支书，林建军比谁都清楚户口的重要性。没有户口，孩子将来上学都是问题。他重新审视自己列出的材料清单——出生证明、母亲身份证、户口本……可雪的情况特殊，非婚生育，没有丈夫，缺少必要的证明材料。
“得去找丁所长问问。”林建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派出所里，丁所长正在整理文件，见林建军进来，连忙起身相迎：“老支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林建军与丁所长握了握手：“丁所长，我这有点家事想请教你。”
落座后，林建军将家里的情况娓娓道来。丁所长听着，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水。
“老支书，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丁所长叹了口气，“这种情况现在不少见，但处理起来确实麻烦。”
“有什么办法吗？”林建军身体前倾，眼中带着期盼。
丁所长思索片刻道：“孩子母亲需要先去县里的计划生育部门缴纳社会抚养费，然后孩子母亲出具一份未婚生育情况明，再带上医院出生证明和她的身份证、户口本，把孩子上在她的户口上。”
林建军点点头，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这社会抚养费……大概要多少？”
“根据规定，达到法定婚龄的非婚生育，一个孩子至少三千，两个孩子至少六千。”丁所长看着林建军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补充道：“我知道这笔钱不少，但这是必经程序。”
离开派出所时，林建军的背似乎更驼了。六千元，对雪来简直是文数字，她哪来这么多钱？
傍晚，林建军找到林华，他正在电脑前忙着：“爸，有事？”
“华，你来一下。”林建军的声音异常严肃。
听完父亲的讲述，林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爸，这……这事……”
“我知道你和雪之间有些不清的事。”林建军直视儿子的眼睛，“但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户口问题迫在眉睫，你作为……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应该重视这个事情。”
林华沉默了许久，最终点零头：“我明去取钱。”
国庆节后的第二，县教育局召开会议，林华正好要去参加。吴秀兰便提议由她带着雪和两个孩子搭林华的车，一起去县城办理社会抚养费缴纳手续，顺便给孩子体检。
清晨，林华将车停在门口，吴秀兰抱着一个孩子先上了车。雪抱着另一个孩子站在院子里，犹豫着不敢上前。三个月来，她一直刻意避开与林华单独相处，每次见面都低着头匆匆走过。
“还不上车？要迟到了。”林华摇下车窗，语气平淡。
雪咬了咬嘴唇，抱着孩子坐进了后排。一路上，车内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个孩子偶尔发出的咿呀声。吴秀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故意找话题活跃气氛：“雪，你看宝多可爱，特别是这双眼睛……”
雪勉强笑了笑，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她怀里的女婴突然哭了起来，手在空中乱抓。
“可能是饿了。”雪轻声，手忙脚赶紧撩起衣服喂奶。
林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只是将车速放慢了些。
到达县城后，吴秀兰陪雪去了计生办。缴费窗口前，雪看着六千元的收据，眼眶发红。这些钱，足够她和孩子生活两三年了。
“别想太多，先把孩子的事办好要紧。”吴秀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与此同时，林华在教育局的会议上心不在焉。他不断看表，想着雪和孩子现在在做什么。会议一结束，他就匆匆赶往约定好的县人民医院。
医院儿科诊室外，雪正抱着一个孩子来回踱步，吴秀兰抱着另一个孩子坐在长椅上。见林华走来，吴秀兰站起身：“华，我得先回去了，店里忙。你陪雪做完检查再一起回吧。”
林华点点头，接过母亲怀里的孩子。吴秀兰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
“下一位！”护士在诊室门口喊道。
雪抱着孩子走进去，林华紧随其后。诊室里，一位中年女医生笑容可掬地接过孩子：“来，让阿姨看看这两个宝贝。”
医生仔细检查了两个孩子的各项指标，满意地点点头：“发育得很好，体重和身高都达标。”她抬头看了看雪，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华，笑着：“这两个孩子长得真像爸爸，特别是这鼻子和嘴巴。”
一瞬间，诊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雪的脸刷地变得惨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林华也愣住了，抱着孩子的手臂僵硬起来。
医生察觉到异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低头继续填写检查表。
检查结束后，三人沉默地走出医院。林华突然：“我去商场买点东西，你们在车里等我。”
雪点点头，抱着孩子走向停车场。坐在车里，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三个月来，她一直试图忘记那个夜晚——林华喝醉后，她主动走进他的房间……那时的她太年轻，太冲动，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留住他。
林华回来时，手里提着三辆儿童车的包装海他将两辆折叠后放进后备箱，另一辆拆开放在前座旁。
“孩子睡着了？”他轻声问。
雪点点头，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女婴放进新买的儿童车。林华也轻手轻脚地将男孩安置好。
回村的路上，夕阳西下，将山间马路染成金色。车内只有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突然，雪压抑的啜泣声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华哥……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滴落在怀中的婴儿脸上。
林华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上下滚动，却不知该什么。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雪哭红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我不该……不该趁你喝醉……”雪断断续续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是我害了孩子……让他们一出生就没有完整的家……”
林华深吸一口气，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他转过身，看着雪泪流满面的脸，想些什么，最终只是递过去一包纸巾。
“先把孩子的事办好。”他低声，重新发动了车子。
第二中午，雪将办理户口所需的所有材料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社会抚养费缴纳凭证、未婚生育情况明、出生证明、身份证和户口本。她紧张地看着林建军检查每一份文件。
“都齐了。”林建军点点头，“不过孩子得先有名字。”
所有饶目光都转向了林华。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男孩叫林云松，女孩叫林宛月。”
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复杂的情绪。林建军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没什么，拿着材料出门去派出所了。
下午，陈雪儿带着自己的孩子睡着了。林华在隔壁房间帮雪照看两个孩子。云松和宛宛并排躺在婴儿床里，手脚时不时地动一下，睡得香甜。
林华站在婴儿床边，静静地看着两个生命。他们有着和他一样的鼻梁，一样的耳垂，这是无法否认的血缘关系。三个月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个事实，但现在，看着这两个无辜的孩子，他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
“华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华转过身，雪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我真的知道错了……”雪抽泣着，“我不该那么做……不该趁你喝醉...是我的任性害了孩子……”
林华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回抱她。雪的悔恨是真实的，他能感受到她每一滴眼泪中的自责。但错误已经铸成，两个孩子活生生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许久，林华才放下手臂，轻轻环抱住雪颤抖的肩膀。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平静：“孩子已经有了……我们一起把他们养大吧。”
雪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林华眼中不再是抗拒和愤怒，而是一种认命般的平静，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确定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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