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自陪父亲回大理疗伤后，百无聊赖，段王爷的伤情日渐好转，于是写上一封书信让段誉跑一趟江南，交给丐帮诸长老，为乔峰洗脱杀人罪责。
雨是子时开始下的。
青石板路上雨声淅沥，段誉青衫湿透，怀中密函裹着油纸。街角酒旗招展，三盏气死风灯在暮色中摇晃。
段誉抹去脸上水渍时，指尖还残留着朱砂印泥的甜腥。怀中信笺烫得像块火炭，他总觉得乔峰的血还黏在蜡封上。
\"公子可是要投宿？\"灰袍汉子从檐下转出，腰间葫芦泛着油光，\"前面破庙漏雨，不如随老朽去客栈避雨。\"
段誉拱手道：\"不敢相扰，在下有要务在身。\"
那汉子突然踉跄半步，伸手欲扶墙却按在段誉肩头。段誉只觉一阵酥麻，怀中密函已到他手郑那人指尖翻飞间，油纸包已拆了半寸。
\"全舵主好手段！\"段誉退后半丈，袖中无形剑气暗涌。
那汉子嘿嘿一笑，面上皱纹忽然舒展，正是丐帮早已叛帮的全冠清，他獐头鼠目，灰衫角沾着泥，笑容比佛龛里褪色的菩萨还要慈悲三分。
\"段公子辛苦。\"他这话时，空中的烟雨突然打了个旋，像极了曼陀山庄雨后的蛇穴。
\"段公子熟读佛经，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全冠清晃着脑袋，眼神狡黠如狐，\"这封信若落到带头大哥的手中，丐帮明日便要横尸遍野。\"
段誉思索片刻，“那就请全舵主代交给各长老同启”，
“必然，必然，辛苦公子了”，
全冠清打千唱诺的溜了。
段誉正要答话，忽闻远处破庙传来梵唱。月光穿透云层，照见破庙檐角挂着半盏残灯，破庙内烛火摇曳，灯影里坐着个光头僧，和尚光头上沾着榆钱，袈裟上补丁摞补丁，僧衣下摆裂成流苏，却偏偏捧着本《楞严经》像捧着传国玉玺，正对着蛛网参禅。
\"阿弥陀佛。\"僧合十行礼，腕间佛珠有半串是用野果穿的，\"檀越可是来听僧讲《维摩诘经》？\"
段誉见他眼神澄澈如深潭，言语真似幼童，不禁失笑：\"师父在此参禅，可知江湖险恶？\"
虚竹挠头道：\"师父江湖是个大香炉，有人烧香有人添炭。僧今日在树上看到只受赡山雀，给它敷了金疮药，它却啄了我一口。\"
两人席地而坐，段誉起全冠清骗函之事。虚竹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窝头，掰成两半：\"这是晌午化缘得的，檀越若不嫌弃...\"话未完，窝头已被夜风吹走一半。
\"善哉善哉。\"虚竹追着窝头跑出庙门，月光将他身影拉得老长。段誉望着他背影，忽觉江湖虽险，倒不如这痴僧活得明白。
次日黎明，破庙梁上悬着新结的蛛网。两个青年跪在蒲团前，虚竹捧着段誉赠的《金刚经》，段誉腰间别着虚竹送的菩提子念珠。虚竹正在讲\"应作如是观\"，他到阿修罗吞食日月那节，眼睛里燃着两簇稚嫩的火焰。
段誉突然想起无量山石洞里的玉像，那些镌刻在月光里的笑容也是这般不谙世事。
\"结拜？\"虚竹挠头时震落三片榆钱，
\"师父不可结交外门施主，可我觉得与段兄却是投缘。\"
段誉大笑：\"我偏要与你结拜，管他什么规矩！\"
\"三弟。\"虚竹解下腰间麻绳系在段誉腕上，打了个歪歪扭扭的如意结。
蝉在老槐树上嘶鸣，虚竹背着半人高的请帖包袱，沿着青石板路踉跄前校斗笠轻扬，露出段誉温润如玉的脸：
\"二哥，此行所为何事？“。
\"师父命我给各大门派送武林大会请帖的。\"话一出口便懊悔，师父明明叮嘱不可泄露行踪。
段誉长衫无风自动，封皮上\"苏星河\"三字泛着幽蓝荧光。
“我与二哥正好同路，去破解珍珑棋局。”
竹林沙沙作响，两个身影并肩而校虚竹的袈裟被荆棘刮破三处，却浑然不觉。
\"二哥可知珍珑棋局？\"段誉轻抚腰间玉笛，\"那是逍遥派掌门无崖子设下的死局，二十年来无人能破。\"
虚竹挠头道：\"我太笨，只会摆'女散花'的棋谱，前日在溪边用石子摆了整夜，被老水牛踩得稀烂...\"
夜风裹着松涛呼啸而过，谷底白雾中传来琴音，远处山巅忽现三道紫色光环，虚竹目瞪口呆之际，段誉已他携跃入深谷。
棋盘上的星位在烛光下泛着青芒，段誉下到第九颗黑曜石棋子，突然发现棋盘纹路在渗血。苏星河的茶烟凝成白鹤形状，段誉倚在石壁上，六脉神剑真气在掌心若隐若现。
“心力有限，棋差一着，苏老前辈承让”，
段誉拱手让出棋位，心跳犹未不止。
“我来一试！”，慕容复飞身而下，
虚竹正蹲在崖边数松果，那是慕容复三个时辰前射落的。他听见金铁交鸣声转头时，慕容复正盯着第八个劫争处，仿佛看见燕子坞的牌匾正在火中扭曲。
慕容复的指尖已沁出血珠。
\"这步棋...该是破中宫！\"慕容复突然尖啸，他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四瓣，倒映着棋盘上扭曲的纹路。
\"段公子...你看...\"他忽然指着虚空傻笑，\"复国玉玺在发光，契丹人...都跪在我脚下...\"涎水混着血沫滴在衣襟上，绣着的\"燕\"字渐渐洇开。
段誉解下外袍裹住他颤抖的身体，触到他后颈时，突然发现那里长着鳞片般的硬茧——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慕容复的瞳孔彻底变成死灰色。
段誉皱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慕容兄何苦执着...\"
慕容复嘶声力竭，
\"我爹爹...他在墓里叫我！\"
\"他复国无望，要我下去陪葬...\"指甲缝里渗出黑血，蜿蜒如蛇。
话音未落，慕容复的剑刃已抵住喉结，剑身映出三百六十一目棋盘，每道纵横线都缠着姑苏慕容历代先祖的牌位。
\"表哥！\"
王语嫣的簪花落地无声。
段誉的指尖剑气破空时，在他喉前半寸凝成气墙。慕容复的脸贴在无形气壁上，眼球几乎迸出眼眶。
棋室的烛火突然暴亮，慕容复的影子在石墙上扭曲成饕餮形状。
慕容复突然旋身撞向石壁，蜷缩在地，浑身肌肉虬结如树根，口中喃喃念着鲜卑咒语。
\"段兄可知...我梦到...\"慕容复突然抓住段誉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肉，\"我变成了一条龙，在云端吞食星辰...\"
段誉不动声色运起北冥神功化解劲道，瞥见他耳后浮现淡紫色鳞片。山岚中传来乌鸦啼鸣，慕容复的影子在地上忽而拉长忽而缩短，仿佛随时会被吸入地底。
室外惊雷炸响。
慕容复的冠缨散开，露出鬓角白发。段誉扶他时摸到满手冰碴，这位名震江南的公子爷经脉里，竟淌着太湖底的寒潮。
子夜时分，山道上四个身影蹒跚而来。
段延庆的腹语震落松针，叶二娘的红绸带缠住石柱，南海鳄神却盯着老大铁杖在青石板上蜿蜒的刻痕，像极了被斩首的蟒蛇，老四则隐在黑影之郑
段延庆的棋子终于按在星位上。棋盘震颤，黑白子如蚁群倾巢，顺着裂纹爬向悬崖
段延庆在落下第十七个栱子，苏星河自言自语：\"施主的故国没尚存否？\"
青石突然裂出大理皇宫的飞檐，段延庆看见二十年前的宫灯在棋枰上摇晃，蜡油滴成三十七个带刀侍卫，他看见血水在沟纹里汇成十八年前的宫变图。
\"错了！\"他突然尖啸，铁杖戳碎三块青砖。喉结处的肉瘤突突跳动，左眼瞳孔竟裂成蜘蛛网状，映出棋盘上扭曲的\"段\"字。
“前无去处，后有追兵！何去何从？何去何从！”
他嘶哑的声音混着血沫，
\"段正淳...你在笑我？\"
\"我若能破局，便能重登大宝...可这局根本没有生路！\"
铁杖重重顿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段誉...\"段延庆突然回头，他的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刚才...是不是变成了一条龙？\"他喉间发出蛇信般的嘶鸣，嘴角渗出黑血。
他的铁杖刺向额头刹那，段誉的六脉神剑剑气破空，在他额前三寸凝成淡金色气墙。段延庆的脸贴在无形屏障上，眼球几乎迸出眼眶，却仍在嘶吼：\"何去何从！何去何从？\"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段延庆蜷缩在角落中，浑身肌肉虬结如铁索，口中喃喃念着《龙八部》的梵文咒。
本是蹲在墙角数蚂蚁的虚竹缓步走到棋盘前，袈裟下摆还沾着草屑。
“阿弥陀佛，这棋局太过于误人心性，不如毁了它罢了。”罢抬手随意点下一子。
\"师父，这步棋该如何解？\"苏星河突然开口，棋子在掌心转了三圈。他的瞳孔映着棋盘，倒映出虚竹真的脸，那是他布下珍珑二十年来，第一个敢随意落子的人。
虚竹挠头道：\"祖师伯下棋要像念经，不可有分别心。\"随手将棋子掷向棋盘，却因臂力不足，棋子骨碌碌滚到棋盒边。
苏星河的棋子\"当啷\"掉在青砖上，只见棋形已出大变化，原本白子与黑子力争之势，已因和尚的随意落子，白子反而封死自已一大片地盘，在拿出已死白子后，棋局中突然间腾出诺大空间。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半步，枯槁的手背青筋暴起。棋盒里的棋子竟全部悬浮，在虚竹头顶凝成旋涡，\"你...你如何破得逍遥派'珍珑棋局'？\"
虚竹浑然不觉：\"僧以前在溪边摆石子，被老水牛踩乱了。师伯祖这是机...\"
话音未落，悬浮的棋子突然暴雨般落下，在棋盘上排成\"因果\"二字。
\"你...你...\"苏星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你可知刚才破的不是棋局，是...\"
他的话忽被山风斩断，手中的折扇化作齑粉。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沙哑的笑声从雾中渗出，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丁春秋踏雾而来，每步落下都有虫豸尸体从雾中坠落。他的紫袍绣着虫蛇，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腰间葫芦渗出墨绿色汁液，所过之处青草瞬间枯萎。
\"苏星河，别来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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