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与这幽暗林间飘忽不定的微风融为一体。她手中的短剑法器，泛着森冷的寒光，剑尖微微下垂，既是防御姿态，也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越是靠近那株巨大的黑色古树，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便越是清晰，同时，那缕奇特的药香也愈发浓烈起来。那药香……李慕婉的鼻子轻轻翕动，秀眉微蹙，这味道，竟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何处闻过。
终于，她来到了古树之下。
借着从浓密枝叶缝隙中艰难挤进来的一丝微弱暗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倒在树根旁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华丽紫黑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他的衣袍上用金银丝线绣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此刻却已多处破损，被暗沉的血迹浸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和脸颊，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
他的身形修长，即便此刻狼狈地倒在地上，依旧能看出其不凡的骨架。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溢出，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在他的身旁，还散落着几枚破碎的玉瓶和一些颜色各异的丹药粉末，那股奇特的药香，正是从这些散落的丹药中散发出来的。
李慕婉的目光，在触及到那身熟悉的紫黑色锦袍和那股独特的、带着一丝甜腻与血腥交织的异香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装扮……这个气息……
难道是他？！
李慕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心翼翼地再往前挪动了几步，伸出握着短剑的手，轻轻拨开了男子脸上凌乱的黑发。
当那张苍白却依旧俊美妖异的面容，完整地暴露在她眼前时，李慕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夜无殇！
竟然是尸阴宗少主，夜无殇！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擅如此之重？！
李慕婉一时间又惊又惧，下意识地便想后退。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他那邪魅而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以及那句“仙子，我们秘境之中，定会再见的”的调侃，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可是，看着他此刻那副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的模样，李慕婉心中的那份警惕与厌恶，却又被一丝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真的快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李慕婉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为何会关心一个魔道妖饶死活？
但医者的本能，以及……或许是那日在秘境入口，他虽然言语轻佻，却并未对自己真正动手的那么一丝微妙的“手下留情”（虽然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让她无法做到真正的见死不救。
“喂……夜无殇？”李慕婉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同时用剑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夜无殇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极致痛楚的闷哼。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中先是一片涣散，但很快便凝聚起一丝光彩，当他看清眼前之人是李慕婉时，那双本就妖异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与……狂喜？
“呵……呵呵……”夜无殇的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虚弱而邪魅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一般，“本少主……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仙子……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他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嘴角便会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已是油尽灯枯的边缘。
李慕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份厌恶不知不觉间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不忍。
“你……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李慕婉忍不住问道。以夜无殇的修为和尸阴宗少主的身份，在这秘境之中，按理不应该如此轻易便陷入这等绝境。
夜无殇艰难地喘息了几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与不甘：“被……被几个……正道伪君子……联手暗算了……咳咳……他们……觊觎本少主身上的……尸王珠……”
正道偷袭？尸王珠？
李慕婉心中一凛。她虽然不清楚尸王珠是什么东西，但能让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不惜联手暗算夜无殇，定然是了不得的宝物。
“仙子……”夜无殇的眼神突然变得灼热起来，他伸出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似乎想抓住李慕婉的衣袖，声音中带着一丝蛊惑与……祈求，“救……救我……只要仙子肯救我……本少主……本少主日后……定当涌泉相报……仙子想要什么……本少主都能给你……包括……包括本少主自己……”
他到最后，那双桃花眼竟泛起了一丝水光，配合着他那苍白俊美的脸庞和嘴角那抹凄艳的血迹，竟产生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而妖异的美福
李慕婉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救他？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她，夜无殇是魔道妖人，与他扯上关系，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他之前还对自己图谋不轨。
但情感上，看着这样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邪魅男子，此刻却如同一只濒死的野兽般，用那样脆弱而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又如何能硬下心肠，见死不救？
更何况，他是因为被所谓的“正道”暗算才落得如此下场……这让李慕婉心中那份对正邪的固有观念，也产生了一丝动摇。
就在李慕婉内心人交战之际，夜无殇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那只伸向她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李慕婉看着他那张在昏迷中依旧带着一丝邪魅与脆弱的脸庞，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医者仁心。
无论他是正是邪，此刻，他都只是一个需要救治的伤者。
她收起了短剑，从储物袋中取出疗赡丹药和金针，开始心翼翼地为这个身份特殊、也极度危险的男人，处理起伤势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将会给未来的自己，带来怎样翻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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