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废卫所授田策
现在的情况，与之前完全颠倒过来了。
曹营进攻江南，势如破竹，不仅仅是江南兵备松懈。也有兵力不够用的原因，张轩自己知道，他在江南遇到的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官府的经制之军，而是各地士绅的家兵。
朝廷在江南并不是没有能战之兵，但是太少了，各府大概都有一点，加起来未必比曹营大军多，又分守南地北，自然不是曹营东征军的对手。
但是现在情况恰好相反。
郑芝龙在舟山，即便是加上张名振，王之仁两部，也不过三五万之众，纵然再加上崇明沈廷扬，也不超过六万，而且良莠不齐。如果打一场陆上决战，一两万曹营精锐，就能大破之。
而曹营在江南，有罗玉龙，王龙，张轩，杨绳祖，罗岱等部，几乎上曹营一半的主力，都在江南。但是江南也很大啊。
镇江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湖州府，嘉兴府，杭州府，严州府，再加身上张轩所站的五府，纵然曹营东征军进入江南之后，又扩军，现在人马张轩估计在一十二三万之间的。
但是即便这样，这些府县除却少数，几乎，都是临海，临江。面对漫长的河岸，海岸线，十一二万人，根本不够。
更不要里面有内应串联。
才出现现在的局面。张轩估计除非曹营在江南的人马，多出一倍来，才能沿着海岸线布防，抵挡住官军水师的袭扰。
但是多出一倍人马，起来轻松，但是那都是钱。而且大军陷在江南，拿什么西进左良玉？
“其实，官军如此行事，对我们来未必没有好处？”张素道。
“好处？”张轩道：“什么好处？”
此刻一行人已经到了府衙之前。
张素道：“此处不是话的地方。大人，里面再吧。”
“好。”张轩道。
一行人进入府衙落座之后，张素道：“属下所的好处，就是江南民心。”
“江南民心？”张轩道。一时间他心头一亮，好像想到了，但是却总结不出来。
张素道：“江南之所以易定难平，最大的原因，是民心不在我，而官军封锁沿海，大势袭扰，我们固然疲于奔命，但是受损最大的，却不是我们，而是百姓。我已经发现，之前江南百姓，视我们如贼。但是官兵袭扰沿海之后，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来给我们报信了。”
“好。”张轩拍案而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暗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江南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江南百姓这数年来，虽然也有灾人祸，不少地方，也有民变法发生，但是总体以来，还是能过得去的。
中国百姓是最安分的，也是最不安分的。
最安分的，你只要能让他们过的下去，是决计不会闹事的，所以江南百姓民心向明，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而北地很多百姓，都活不下去，闯营所过，自然是喜迎闯王。
而官军的军纪，从来是不堪的，郑芝龙之前在海上为贼。
军纪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都败退海上了，军纪只能更坏，而不是更好，毕竟之前，还能以朝廷压制士卒，但现在纵然一兵，也绝对朝廷不行了，想要带兵，必须要从其他方面弥补。
最好的弥补，就是钱财。
但是钱总不会从上掉下来。
自然是从百姓哪里来。
张轩一想到这里，顿时不觉得眼前的事情，有什么困难的了。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他恨不得官军做得更过分一些，好让江南百姓都归心于吴王。
得民心者得下，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有用的。
“二哥，你我们该怎么办？”张轩道：“才能将民心拉过来。”
张素道：“我到有一个主要，当初大人在汝宁的时候，不是编户丈量授田？如今并不如在废除沿海卫所，将卫所的土地收为国有，授田于沿海百姓，如此一来，沿海百姓自然会为大人所用，不费一金，千里海防都有警了。”
张轩一听，心中有底了，道：“好，就这么办了。”
为了海防之事，朱元璋在海岸布置不知道多少卫所，这些卫所都下辖良田，只是时代久远，都被将领侵占殆尽了，这账册之上，更是一踏糊涂。不清谁是谁的。
但是张轩硬要指认这些土地，是卫所的地，是朝廷的地，现在没收为新朝所用，也能得过去。
这个计划，从某种意义上来，其实是重整卫所计划。只是细节上有所不动而已。
“大人，此事有一隐患。”张素道：“江南百姓人心如何，大人也是知道的。如果我们将兵甲授予沿海百姓，恐怕将来这些人不稳。”
“不稳。”张轩大笑，道：“我觉得，一个政权不应该害怕百姓，只要我们秉承当初起兵初衷，百姓又怎么会投前明，而不投我们？”
“我们起兵的初衷是什么？”张轩问道。
张素没有话，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初衷，不过是不得不行而已。
曹宗瑜也没有话，他初衷是报仇，而此刻不过，是一报张轩之恩义，二也为自己打拼出一个前程来。
“活下去。”杨绳祖道：“活下去。”
杨绳祖就是河南大饥加入曹营的，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颤抖，似乎想起当初永远不想想起来的事情。
“不错，曹王起兵，本为百姓。为了让百姓活下去。”张轩本想，历史书上那一句“闯王起兵，本为百姓。”只是话到嘴边，改了口，他继续道：“只要我们坚信，一定比前朝做得好，为什么要担心，百姓不从我。所以，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了。”
这种自信，张轩从来是有的。
如果一个现代人没有做得比古人好的信心，简直是白穿越一场。
“我等明白。”张素听张轩话，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那一种他都不明白的何来的信心，顿时越发不明白张轩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不过，这个计划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比较难了，不过，江南文风鼎盛，自然少不了，张轩在江南大才没有收拢多少，但是那些落魄书生却有不少，但也足够了。
做这一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不是别的，就是杀人。
不将这些卫所官全杀了，哪里有田？
当然了也未必要全杀，但是总要先杀一批，用来杀鸡儆猴。
张轩与张素一行人商量了不少，只是张轩千里奔波有些疲惫了，一行人也纷纷告退了。
张轩洗漱一下，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觉，今日之事，给他一个极大的刺激。
“军事问题，可以政治解决。”张轩心中暗道：“政治问题也可以军事解决。我今日才算是体会到这一点。而这个政策能不能扩展开来。”
明代卫所之不能战，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很多卫所都已经退化成县城了。如果将这些卫所的土地，全部收尾国有再重新分配的话，岂不是一场规模的土改。
而且卫所将领，虽然不能战，但是受大明数百年恩泽，其中忠心之辈从来不少。清理其中明朝死忠，授田之后，岂不是本朝的基本盘了。
张轩依稀记着后湖黄册之中，卫所土地耕地面积，在四百万亩左右。
张轩一想起这个，只觉得疲惫不见了，睡不着觉了，立即起身点灯，拿起毛笔写道：“废卫所授田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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