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过去,当第一场雪落在劳改营的旗杆上时,已经没有人再需要被按着戒瘾了。
那个曾在磨坊记漳瘦俘虏,现在能熟练地操作锻铁机;当初第一个站出来会数数的人,已经能带着队独立完成运输任务。他们依然穿着粗布衣服,但眼里不再只有麻木,偶尔还会和看守的士兵开几句玩笑。
每当新的俘虏被送来时,这些“老资历”甚至会主动上前示范如何正确使用锉刀——当然,总不忘补充一句:“别想着偷懒,三连的人眼睛尖着呢。”
莫瑞亚斜倚在绣着金线的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支镶着红宝石的烟枪。营帐内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吃剩的果核。
“我们,还有多少人?”她懒洋洋地问道,眼睛半闭着。
参谋心翼翼地单膝跪地,羊皮纸报告在他颤抖的手中沙沙作响:“距离我们与齐格飞开战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他咽了口唾沫:“原来我们有五万五千人,现在因为战斗和非战斗减员一共减员一万三千人,再加上偷偷逃跑的……”
“够了!”莫瑞亚突然暴起,烟枪重重砸在矮几上,震得珐琅烟盒跳了起来。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我就问你一件事——我们还有多少人可以用!”
参谋的额头渗出冷汗:“回、回大姐,我们现在还有四万人。”
莫瑞亚的表情立刻松弛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回软榻:“好……明再组织一批进攻。”她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把福寿膏分发下去吧。”
“明白。”参谋如蒙大赦,倒退着退出营帐,厚重的帘子刚放下,他脸上的谄媚就变成了嫌恶。
在后方肮脏的窝棚区,参谋挺直腰板,用靴尖踢了踢正在搅拌黑色膏体的士兵:“再多掺些。”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士兵们正将一桶桶鸦片倒进大缸,熟练地掺入半桶泥沙。一个年轻士兵犹豫道:“大人,再掺的话,前线那些……”
参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让你掺就掺!”他转头对亲信们使了个眼色,“剩下的老规矩。”
很快,参谋和亲信们就躺在自己的营帐里吞云吐雾。
参谋惬意地吐着烟圈,用烟枪敲了敲身旁亲信的头盔:“大公把国王都抓住了,还愁打不下一个的齐格飞吗?”
那亲信贪婪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道:“您就当陪大姐玩玩不行吗?”他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补给箱,“咱们在这里不也挺享受吗?”
参谋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鸦片带来的癫狂:“也是,也是!”
营帐外,秋风裹挟着士兵们的呻吟和咳嗽声,而帐内只剩下烟枪咕噜咕噜的水声。
与此同时,齐格飞的指挥室内,格罗廖夫正凝视着沙盘。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我们是时候主动出击了。”老将军的手指重重按在沙盘上代表莫瑞亚军营的木块上。
他转向静静伫立的贝林厄姆,后者的灰白色毛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你是否愿意带领一支奇兵,”格罗廖夫的声音如同磨刀石般沉稳,“作为侧翼的尖刀进行穿插?”
贝林厄姆的眼眸闪过一丝锋芒,骨制饰品随着她行礼的动作轻轻碰撞:“愿听将军差遣。”
指挥室外,秋风掠过齐格飞的城墙,带着初冬的寒意。两个军营,一个弥漫着甜腻的腐朽,一个燃烧着钢铁的意志,在这秋夜里无声地决定了决战的日期。
秋日的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双方军营同时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
齐格飞防线的投石车率先发出怒吼,沾满煤焦油的碎石在空中划出数十道黑烟轨迹,如同陨石般砸进莫瑞亚军队的冲锋队粒
“轰!”
碎石在人群中炸开,燃烧的煤油四处飞溅。前排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战马在火焰中惊惶嘶鸣。那些被药物刺激得双眼通红的骑士仍然疯狂冲锋,却在接近第一道壕沟时遭遇了更可怕的打击。
“放!”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二十架重型床弩同时发射。手臂粗的弩箭撕裂空气,将冲锋的骑士连人带马钉在地上。一支弩箭甚至连续贯穿了三名骑兵才最终停下。
莫瑞亚的军队像潮水般涌来,又像麦子般倒下。那些被鸦片摧残得神志不清的士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进攻,很快就在齐格飞严密的防御下溃不成军。
“反击!”
齐格飞的盾兵率先跃出战壕,厚重的塔盾组成一道移动城墙。长矛兵紧随其后,锋利的矛尖从盾牌间隙刺出,如同钢铁刺猬般向前推进。轻型弩手则迅速占领两侧制高点,精准的点射让莫瑞亚的弓箭手一个接一个倒下。
参谋站在后方高地上,望远镜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他眼睁睁看着齐格飞的床弩组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拆卸,将重型武器转移到了新的射击位置。这种行云流水般的战术配合让他毛骨悚然。
“这……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军队……”参谋的鬓角渗出冷汗,军服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他参加过王都阅兵,见识过最精锐的皇家卫队,但眼前这支军队展现出的压迫感远超他的认知。
那种如同海浪般连绵不绝的攻势——看似散乱实则暗藏杀机的阵型变换——参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词:人海战术。
不是靠人数堆砌的蛮力,而是将每个士兵都化作致命浪花的战争艺术。
“该死!情报不是这里都是杂牌军吗……”他转身就往莫瑞亚的营帐狂奔,靴子在泥地上踩出凌乱的脚印。
就在他即将掀开营帐门帘的瞬间,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过。参谋只觉胸口一凉,低头看见一截染血的枪尖从自己胸前透出。
贝林厄姆的琥珀色眼眸在晨光中冰冷如刀,她手腕一抖,长矛干净利落地抽出。参谋的尸体重重栽倒在莫瑞亚的营帐前,溅起的血花染红了绣着紫藤花的门帘。
莫瑞亚掀开营帐门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酒红色的卷发在晨光中泛着病态的光泽。
“吵吵嚷嚷的,烦死人了!”她不耐烦地抱怨道,涂着蔻丹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但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睡意瞬间消散。贝林厄姆的灰白色兽耳在风中微微颤动,长矛尖赌血珠正滴落在她的绣花鞋上。
“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莫瑞亚。你作威作福的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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