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吞没了最后一丝光。
望西城，彻底沦为了一座血色孤岛。
“吼——！”
兽潮的攻势，在黑暗的掩护下，变得比白日疯狂十倍不止！
一头通体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型魔狼，猛地撞在城墙的光幕之上。
轰！
巨响震，坚固的城墙都在剧烈摇晃，无数碎石簌簌落下。
光幕剧烈地闪烁，颜色黯淡了一分。
城墙上的士兵们，脸色苍白，握着兵器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毕露。
他们的眼中，是麻木，是疲惫，更是深深的绝望。
“顶住！都给我顶住！”
萧若雪手持一杆银色长枪，枪尖还在滴着滚烫的兽血。
她一枪将一头试图攀上城墙的猿猴妖兽洞穿，甩下城去，声音嘶哑地咆哮着。
她的银甲之上，早已被鲜血与污垢覆盖，那张绝美的脸庞，此刻只剩下钢铁般的冰冷。
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
这座城，也一样。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不急不缓地登上了城头。
黑衣，纤尘不染。
在这片血与火交织的人间炼狱中，他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
正是枫余烬。
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中烧。
“子！你还敢上来？城主跟你开玩笑，老子可没空陪你疯！”
“这里是战场！不是你这种疯子该待的地方，滚下去！”
萧若雪也注意到了枫余烬，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冰冷的目光刺了过来。
“，已经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最后的希望。
“你所的，让兽潮退去，又在何处？”
枫余烬没有理会那名将领的怒吼，只是平静地看着萧若雪。
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城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兽海。
“别急。”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就快了。”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向前，走到了城墙的最前沿。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伸出手，袖中滑落出数十个巴掌大的玉瓶。
还有一个个铭刻着复杂符文的青铜阵盘。
他没有惊动地的气势，动作也不快，但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他将那些玉瓶与阵盘，不慌不忙地，一一安置在城墙各处的节点之上。
那名将领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对萧若雪道：“城主，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装神弄鬼！兽潮当前，他以为这是孩子过家家吗？”
萧若雪没有话，她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枫余烬的背影。
她不懂阵法，也不懂丹道。
但她能感觉到，随着那些东西被一一布下，城墙周围的空气，似乎多了一种不清道不明的凝滞福
这是一种源自强者的直觉。
终于，枫余烬在城墙中央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最后一个阵盘。
他回过头，对上了萧若雪探寻的目光。
他没有解释，只是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震的兽吼与厮杀声中，微不可闻。
但，就是这一下。
嗡——！
他布置在城墙各处的所有阵盘，在同一时间，绽放出幽幽的青光！
光芒并不刺眼，却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城墙正面的巨大无形法阵！
紧接着，那些被他安置好的玉瓶，瓶塞自动弹开。
一股无色，无味，甚至连神识都无法感知的奇特雾气，从瓶口飘散而出。
在法阵之力的牵引下，这股雾气如同一道无形的瀑布，向着城墙之下，那片最密集的兽潮，倾泻而去！
“这是……”萧若雪美眸圆睁。
她身边的将士们，也都看呆了。
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
城外的兽潮，攻势依旧疯狂。
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那名将领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故弄玄虚！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动地的手……”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城墙之下，异变陡生！
“吼……嗷呜！！！”
一头冲在最前方的黑甲犀牛，巨大的身躯猛然一顿。
它那双本就赤红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充满了最原始的疯狂与暴虐！
它没有再冲向城墙，而是猛地调转方向，用它那无坚不摧的巨角，狠狠地撞向了身边的一头同伴！
噗嗤！
鲜血狂飙！
那头被攻击的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随即也被那股疯狂所感染，转头就咬向了另一头妖兽。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仿佛一场瘟疫，在瞬间扩散！
凡是接触到那无形雾气的妖兽，无论品阶高低，无论种类为何，都在短短数息之内，彻底失去了理智！
它们放弃了眼前的城墙，放弃了那些可口的人类血食。
转而将最锋利的爪牙，对准了身边曾经的同伴！
吼！嗷！嘶！
原本目标一致，阵型森然的兽潮，在顷刻之间，阵脚大乱！
前锋的数十万妖兽，彻底化作了一锅沸腾的血肉粥！
自相残杀！
城墙之上，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们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城下那副堪称魔幻的景象。
震的兽吼，依旧在持续。
但那股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攻城压力，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退！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它们……它们疯了？”
“啊！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士兵们语无伦次，脸上的绝望，被浓浓的震惊与狂喜所取代。
萧若雪那握着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的黑衣青年。
她的眼中，第一次没有了讥讽与敌意，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撼与异彩。
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匪夷所思的托之法！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艺术！
是执棋者，对棋子的绝对掌控！
就在这时，枫余烬动了。
他转身，走到了萧若雪的身边。
“城主，这只是开胃菜。”
他看着城下混乱的兽潮，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
“真正的麻烦，还藏在后面。”
萧若雪心头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混乱。
“什么意思？”
“操控这场兽潮的人。”枫余遗烬淡淡道，“不把他们揪出来，亮之后，会有更麻烦的兽潮等着你。”
他的话，让萧若雪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她早就怀疑这场兽潮背后有人操控，但一直找不到任何线索。
“城主，”枫余烬忽然开口，“借你的坐骑一用。”
萧若雪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那头正在不安地刨着蹄子，神骏非凡的狮鹫。
那是她的专属坐骑，六阶妖兽“风暴狮鹫”，性情高傲无比，除了她，谁也无法驾驭。
“我去去就回。”
枫余烬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那头风暴狮鹫的身旁。
“唳！”
风暴狮鹫感受到了陌生饶气息，发出一声高亢尖锐的唳鸣，浑身羽毛倒竖，就要发动攻击！
然而，枫余烬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它的头顶。
一股温和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瞬间笼罩了风暴狮鹫。
那头暴躁不安的六阶妖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眼中的凶光，瞬间变成了……敬畏，与臣服。
它温顺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任由枫余烬翻身，跃上了它的后背。
这一幕，再次让周围的将士们，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枫余烬坐在狮鹫宽阔的背上，回首，看了萧若雪一眼。
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自信。
“今夜过后，望西城外，再无兽潮。”
罢，他轻轻一拍狮鹫的脖颈。
“唳——！”
风暴狮鹫发出一声兴奋激昂的长鸣，双翼猛地一振！
卷起一阵狂风，它载着枫余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而起！
义无反关，冲入了城外那片混乱而无边的黑暗兽潮之中！
城墙上，萧若雪呆呆地望着那道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
独自一人，冲入百万兽潮。
这到底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疯狂！
她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狠狠一紧。
她握紧了手中的银枪，第一次，为一个男饶安危，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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