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望见她们第一眼的时候，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和周围百姓格格不入，于贵妇少女更是不同，似乎和今日，和现在热闹欢快的气氛，也一点都不一样。
无他，就因为她们，还都穿着白麻孝服。
杨明月这样，萧婉仪这样，吴娘大花她们也都是这样。
秦怀道，尉迟宝林等人原本欢快的脸色，这一刻，也都渐渐僵硬，然后挠挠头，再看看自家大哥的脸色，唏嘘不已。
北山府兵安静下来了。
一双双眼睛，也都是落在了吴娘王铁牛她们身上。
张楚轻轻呼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想了想，掀开李渊所给披上的大氅一角，把手伸进铠甲中，摸索了一阵子，掏出来了一个玉牌。
然后，伸出了手。
无事牌子因为重力坠下的缘故，开始旋转，那鲜红的绳子悬挂在张楚的手指上，崩的很直。
“瞧。”
“还在呐。”
张楚笑着道。
当这声音落下，吴娘已是双眸通红，不过，她咬着自己的嘴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任由泪花一直无声掉落。
今日是公子大喜的日子，凯旋归来，若是自己嚎啕大哭像什么样子？
有损公子脸面不，还会让长安百姓笑话。
在维护公子，维护秦川府，维护京兆张氏这方面上，吴娘向来就是最顽固不化的那一个。
“奴婢吴氏，恭迎公子，凯旋归来！！！”
“恭迎公子，凯旋归来！！！”
“········”
王铁牛，大花，二花她们也都是笑着，傻傻的笑着。
张楚把无事牌子放好，走了过去。
“可带官袍了？”张楚开口，第一句话没有寒暄，也没有其他，而是直接询问道。
吴娘赶忙点头：“公子，带了。”
正着，五花已从后面走了过来，手上捧着的，正是张楚的红袍。
这是规矩。
就算自己没有跟着大军一同回来，可这一点最重要的规矩，绝对不能坏了，也更不能忘了。
大军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兵符交还给皇帝，所有府兵将军，也跟着自动解除兵权，从这一刻起，调动士兵的权力，有且只有一人，那就是陛下了。
尽管主帅李靖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来，可张楚很清楚，当自己回了长安的时候，这兵权就必须要送出去了，亦或者，这兵权不象征的还回去，怕是这段时间，御史台的折子，能把自己给淹死。
恐怕就算是魏公，也得上折子弹劾自己居心不良了。
“公子，这官袍，还是我们跟着吴娘到了半道，吴娘才想起来，吩咐奴婢回去去取的。”五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笑吟吟的道。
张楚颔首。
他知道，这个家，还有吴娘在，不其他的，规矩就不会错。
“帮公子我，卸甲。”张楚伸开了双臂。
吴娘笑盈盈，出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个玩笑：“公子让谁来呐？不知道谁有这个好运气，能为府里的女主人。”
张楚瞪了她一眼：“这甲，都快要把你家公子给压死了。”
闻言，吴娘也不敢再耽搁，不过，她仍旧没有脱，而是和大花帮着张楚抬着身上的甲胄，以减轻重量，然后，看向了人群中的杨明月和萧婉仪。
“杨姑娘，萧姑娘，你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为公子守灵，本来今日为公子扶轿的就是你们。”
“幸得老爷终于睁了一次眼，公子平安归来，这轿，扶不了了，可这铠甲，当两位姑娘帮着脱下。”
“这是规矩，若是两位姑娘不嫌弃为公子卸甲会给自己名声带来不好的话，就烦请两位姑娘了。”
吴娘轻声道。
守灵，扶轿，到安葬的时候，也当要送棺，这是一套流程的事。
虽今日公子平安回来，不必扶轿，自也不用送棺，但，总得为守灵画个句号。
实话，吴娘心里对杨明月和萧婉仪是无比感激的。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位不曾婚嫁的姑娘，不管人家是不是花魁也好，还是其他也罢，能顶着那流言蜚语为公子守灵，这已是莫大的恩情了。
这甲，不论如何，也当这两位姑娘亲手卸下来，当然，若是人家不嫌弃的话。
萧婉仪有些犹豫，不过杨明月却是盈盈向张楚福了一礼：“吴娘哪里话。”
“奴家还能有什么名声呐？就算是平康坊魁首，可也当不能和秦川伯相提并论啊，当是要秦川伯不嫌弃奴家给秦川伯带来不好名声的话，女子怎敢拒绝？”
“如此荣耀，求之不得。”
“别瞎叨叨了。”张楚闭上了眼睛：“再不卸甲，老子都快要抽筋了。”
杨明月莞尔一笑，她望向了萧婉仪。
萧婉仪颔首，两人走上前，心翼翼的为张楚解下了那已是斑驳不堪，满是刀痕箭眼的铠甲。
“嗷········”
实话，当铠甲尽去的时候，张楚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完全是舒服的。
吴娘立马拿起五花手里的官袍。
熟络的为自家公子换上四品红袍，戴上头冠，换上轻巧的皂靴，最后系上玉带，再心翼翼的把张楚手指上被风吹着还在打转的无事玉牌挂在了腰间，整理好下身衣袍，再拍拍玉牌。
这不过数息的时间，张楚就从秦川宣威将军，变成了司农寺假少卿，国子监祭酒，北山县县令张楚了。
身后，秦怀道，尉迟宝林，薛仁贵，温破贼等所有北山府兵，就静静望着这一幕。
刚才的欢喜，这个时候，也都已是散了。
其实，张楚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卸甲，就是告诉朝廷，告诉陛下，自己交还了兵权。
也是告诉这些，跟随自己在吐谷浑一起南征北战，一起上刀山下火海，一起从血海尸山中滚出来的府兵们，从现在开始，自己和他们再无同属关系。
府兵放于野，将军归于朝。
这一战，到此为止了。
尉迟宝林有些没落的，把这一路高高举着的大纛，放了下来。
有些安静。
也有些低沉。
不过，张楚可不管他们了，让已经瘦下来的大花，去把大纛接过来，瞧着大花扛着大纛被风吹来，身子都有些东倒西歪的样子，不由笑骂道：“快点给公子我胖起来，不然公子我都没有安全感了。”
“好了，好了······”
“本县尊要回家睡觉啦。”
“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喝酒也好，平康坊也罢，奶奶的，随你们的喜好，不用怕没钱。”
“你们这一战的战利品，某家可都记着呐。”
“王铁牛！”
张楚大吼一声。
王铁牛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公子。”
张楚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名单，拍到了他怀里：“这些都是你们在吐珠寺和白玛沙城每个人该分到的钱财，如果现在没事的话，就跟着他，直接去大慈恩寺拿钱。”
“不要再来烦老子了。”
“回家咯。”
交代好这些，张楚便头也不回的撞进了这个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长安城郑
“吴娘，包饺子，奶奶的，饿死老子了。”
“杨姑娘，萧姑娘，你们先别走，今老子也要奢侈一把，留下，给老子跳舞，唱曲。”
“哈哈哈·········赏钱，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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