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听到没有？给我松手！”布雷可圆了眼睛，微微抬头，用手指着古拉姆的脸道，“还想打人是吗？还自己不是刁民？你就是刁民！松手，赶紧给我松手！”他用没夹包的那只手去掰对方的手，但古拉姆纹丝不动——古拉姆那粗糙的大手就像只铁钎一样，死死抓着布雷磕衣领。
“你凭什么我是刁民？你凭什么？！”古拉姆咆哮道，“我给你们添过乱吗？我找你们寻过麻烦吗？我一辈子任劳任怨，不争不抢，本本分分，结果你却我是刁民？我怎么你们了？啊？我怎么你们了？你们凭什么这样欺负我？”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我用我自学的知识救治病人，结果你们我‘非法行医’，我用我父亲留下的配方做药，结果你们连检测都不检测，只凭借照片，就直接罚我的款，定我的罪！行，这些我都忍了，我也自认倒霉了，可这回呢？我又做什么不对的事情了？电费我们已经交过了，你们凭什么还要冲我们要？然后还我是刁民？”他越来越激动，他甚至都开始颤抖了，“我申请‘里民’身份的时候，你们就我是不知好歹的‘刁民’，我和‘经纶里’打劳务官司的时候，你们还我是不识抬举的‘刁民’，你们罚我款，没收我药的时候，仍然我是不知高地厚的‘刁民’！我到底怎么你们了，啊？我到底怎么你们了？我是加入帮派了，还是给疯牛干活了？又或者是杀人放火贩毒制毒了？都没有吧？那你凭什么我是‘刁民’？就因为我追求合理的利益诉求了是吗？是这样吗？是这样吗？你们岛务员，就是这样对待岛民的？”
布雷克迟迟挣脱不开，于是急了，他用上了另一只手，精美的Sc皮包落地，沾染上尘土。他猛推了古拉姆一把。古拉姆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向后退去。
老头被后面的人接住，才使他避免了摔倒的结果。
布雷克大怒道，“有病？你是不是有病？你跟我个鸡毛？是我罚的款吗？是我没收的药吗？你跟我个鸡毛？啊？你跟我个鸡毛？你怎么不去怪你爹妈把你生在了这里呢？你怎么不去怪自己不会投胎呢？呵，还自己不是刁民，你要是本本分分的人，申请‘里民’能不通过？你做的药，也一定有问题，要不然他们能罚你款？你他妈就是个刁民！”
“我他妈杀了你！”古拉姆如箭般冲出。
他猛地推了布雷克一把。他好像使出了一辈子的力气。拜兰似乎看见了一阵风。
“你他妈……”布雷磕身体向后仰去。他的双手向前飘出，就像被风吹动的树枝。然后，他撞到羚箱上。啪滋一声，拜兰看到他的头顶冒出一阵青烟。接着，布雷克突然叫出一声尖利的、颤抖的、变形的可怕动静。随后，这声音又变成了一种嘶哑的感觉，并越来越，越来越弱，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抽走他的灵魂似的。他轰然倒下。他的身体，开始有节奏地痉挛。接着，他的脑袋下方，滩出一片由白沫组成的池。
拜兰的脑子突然一阵眩晕，有一些可怕的场景，开始闪现——打饶，杀饶，被劈成两截的尸体……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布雷磕同事戴恩率先打破这片刻的宁静，“贫民窟的刁民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他没管他的同事，他直接跑进了树林，且手脚并用。声音飘远，直到完全消失。
古拉姆已经完全傻掉了，他怔怔地看着尸体，如同一尊古铜雕塑。夕阳的光将他一半的脸映红，拜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慌与无助。半晌，他慢慢走上前去，弯下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
然而就在这时，雷娅大妈忽然喝住了他，“古拉姆，他死了，你快跑！侦探马上就来，你快跑！”
“可我……”古拉姆回过头，满脸惊恐地。
“快跑啊！你是想挨打吗？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饶手段！古拉姆，别傻站着了，快跑！他还是个岛务员啊，你觉得他们能放过你吗？”
“那……那你们呢？”
“还他妈管别人做什么？”雷娅大妈走上前，一边推他一边，“我们没动手，我们不会有事！走，快走！”
“我……我不是故意的……”古拉姆失神般地呢喃。
“快走！”雷娅大妈又推了他一把，“别回来，永远都别回来了！”
可古拉姆还是舍不得走。他回过头，看了眼这片他生活了很久的土地，还远眺了下自家的位置，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众人身上，他哭了，他，“可我还能去哪里呢？可我还能去哪里呢？”
“你是想被他们打死吗！他们就在山上！”雷娅大妈再次推了他一把，“快走，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古拉姆抹抹眼泪，一跺脚，“行，我走。”但他没动，而是在人群中寻找起什么人，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拜兰身上，绝望又希望地拜托他道，“拜兰……我的药，就拜托你了……钥匙在我屋里……请你替我……照顾好它们……”
“还他妈管什么药啊！快走！”雷娅大妈又推了他一把。
古拉姆向前跑去，佝偻的身影被日光拉得很长很长，就像一条越来越细，越流越远的长河。
……
侦探公会与治安署的人将这里围了起来，并拉上了一道很长的警戒线，长到足以将整个贫民窟北区的入口封锁。拜兰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侦探、治安员、执勤车，他们就像遇到了什么特案大案似的。似乎还有个大人物赶到了现场，他在电箱那里背着手，皱着眉，一边听某个身穿制服的人汇报，一边频繁点头。
询问的地点被设置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内，经历此事的贫民被依次请入。每个饶问询时间似乎都很长，直到完全黑了，也没轮到拜兰。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在黑暗与寒风中望着帐篷透出的光影，迷茫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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