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市的夏夜，热浪即便到了傍晚，也蛮横地赖在上空，不肯离去。
老旧居民楼内，吊扇慵懒地划拉着，徒劳地搅动着凝滞如固的空气。
“默子，当真不急着查分？旁人家里，怕是早就闹翻了。”
王秀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裹挟着她那标志性的焦灼。她端着一盘冰镇西瓜走出，围裙油渍未解，额角缀满细密的汗珠，可眼神却像被磁石吸住般，频频溜向墙壁上的老式挂钟——那指针每一次颤巍巍的挪动，都仿佛在她心尖上敲了一下。
林默蜷在吱呀作响的沙发里，手中那本《时间简史》的封面早已磨出了毛边。他头也未抬，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己无关。
“慌什么，妈。是好是坏，终究有个定数，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他的嗓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在这高考放榜前夜的焦躁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
“嘿，你这子，真是站着话不腰疼！”
王秀兰将西瓜“砰”地一声搁在茶几上，音量不自觉地扬高，那语气，三分无奈七分恨铁不成钢。
“你爸单位老李家的那子，估摸着能上个一本线，听讲今人家阖家都跑去大饭店庆功了！”
“那孩子，平日里瞧着，也没见得比你用功到哪里去。”
她又低声补了一句，像是在给儿子强行注入一点虚无的信心，却反而泄露了更深的焦虑。
“咱家不指望你拔尖，默子，你哪怕……哪怕就踩着二本的线，我和你爸也就念阿弥陀佛了。”
她的念叨细细碎碎，每个字都拿捏着分寸，生怕一不心，就触碰到儿子那根据相当“脆弱”的成绩神经。
林默指尖划过书页，留下浅浅的印痕，翻到了新的一页。
他岂会不知父母的期望值？低得近乎卑微。
高中这三年，他的分数线就如同股市里无人问津的仙股，稳稳地在低位徘徊，偶尔心血来潮发奋图强，结果下次月考照旧被打回原形，惨不忍睹。
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槛，他踏进去听训的次数，远比他主动去请教问题的次数要多得多。
“林默这孩子，脑瓜子不钝，就是那心思啊，压根没拴在书本上。”
这是几乎所有任课老师盖棺定论式的评语，一个沉甸甸、撕不掉的标签。
甚至于他自己，在那个“异变”降临之前，也差不多快要向命运缴械投降了。
混个不上不下的二本，甚至直接滑向大专的深渊，毕业后找份营生，如同父亲林建一般，嵌入这座庞大城市机器的某个角落，成为一颗毫不起眼的螺丝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建就蹲在旁边的马扎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香烟，烟雾将他笼罩，模糊了那张刻满风霜的脸。
他身上是件洗得泛黄发白的旧衬衫，手腕上那块老掉牙的机械表，指针“滴答”作响，比墙上的挂钟更令人心烦意乱。
他不话，可那紧蹙的眉头，以及越来越快的弹烟灰动作，无声地嘶吼着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个惯于沉默的男人，宛如这艘破旧船的压舱石，用肩膀硬扛着生活的风浪，却也将所有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心湖之底。
林默能感受到父亲投来的目光，那视线里交织着忧虑、期盼，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疲惫。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爸，妈，你们设定的那个预期值，恐怕要经历一场彻底的倾覆了。
不，不是恐怕。是一定会。
一个月前，那个扭转乾坤的瞬间，烙印在记忆里，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同样是这样一个燠热难耐的午后，他正被一道艰涩的物理大题蹂躏得晕头转向，濒临放弃的边缘，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深处响起。
【侦测到宿主强烈的求知渴望与现实智识困境，学霸模组正在接入……】
【接入成功。】
【新手启蒙任务发布：限定24地球时内，独立攻勘前难题。奖励：学分+10，数学学科经验+5，物理学科经验+10。】
最初，林默只当是学习压力爆表引发的听觉紊乱，或是中暑前兆的胡思乱想。
然而，眼前凭空悬浮出的半透明光影屏幕，以及其上罗列的【个体属性面板】，不容置疑地昭示着这个荒诞不经的事实。
个体：林默
学科权限等级：
数学LV0 (8\/100)
物理LV0 (5\/100)
化学LV0 (3\/100)
生物LV0 (4\/100)
语文LV1 (15\/200) - （评估：少量课外阅读带来的微弱增益）
英语LV0 (12\/100)
综合评定：认知基础极度薄弱之学业洼地居民，然，尚存理论上的提升空间。
可用学分：0
当前任务：新手启蒙（执行中）
那一，他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面对那道原先如同书般的物理题，借助于系统提供的辅助性提示（虽然为此消耗了初始附赠的微不足道的学分），居然真的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将其破解了。
【新手启蒙任务完成。评级：c（耗时冗长，提示依赖度高）。奖励已发放：学分+10，数学学科经验+5，物理学科经验+10。】
【物理学科权限提升至LV1（5\/200）】
【限时体验功能“专注光环”已激活（持续1标准时）：期间学习效能临时增幅50%。】
那一刻，涌上林默心头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近乎怪诞的冷静，以及一丝微妙的、仿佛扼住了命运咽喉的掌控福
原来，知识的鸿沟堑，竟真能被某种外力强行填平。
此后的整整一个月，他化身为最虔诚的“肝帝”。
白昼在学校，他心翼翼地维系着“学渣”的伪装，常常趴在课桌上，看似沉睡，实则意识沉浸在系统空间里，疯狂地消化着题目和知识点，极力避免任何可能引人侧目的异常。
夜晚归家，便一头扎进系统发布的层出不穷的学习任务中，从最基础的公式定理强制记忆，到需要深度理解的复杂论文摘要解读。
“连续深度学习4时”、“攻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化学分册”、“阅读并解析指定英文科技文献摘要”……
任务的阶梯陡峭攀升，相应的回报也日益丰厚。
学分可以兑换“专注力胶囊”以延长高效学习时段，甚至能直接购买某些超级难题的解题脉络——尽管他本能地排斥后者，那感觉，太像一种可耻的作弊。
学科等级的跃迁，带来的远不止是知识储备量的几何级增长，更深层次的，是思维模式本身的嬗变。
他开始真正理解那些曾经令他望而生畏的公式符号背后的逻辑之美，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偶尔，在系统的虚拟空间里，他甚至能“看见”那些散落的知识点，彼此连接，编织成一片璀璨夺目的星图。
【数学LV3 (110\/1000)】
【物理LV3 (95\/1000)】
【化学LV2 (88\/500)】
【生物LV2 (75\/500)】
【语文LV2 (30\/500)】
【英语LV2 (105\/500)】
高考前夕，他的属性面板已然脱胎换骨，与一个月前那个自己相比，判若两人。
关于系统的存在，这个惊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包括至亲的父母。
并非不信任，只是这桩奇遇太过离奇，超出了常理的范畴，根本无从解释。贸然出，大概率会被当作臆想症患者，直接送去精神科。
他放下书本，信手拿起一块西瓜，咬下去，冰凉的甜意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妈，别干站着了，过来坐下吃块瓜吧，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能查了。”
王秀兰目光在挂钟和儿子脸上逡巡片刻，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再什么，挨着林建坐了下来。她也拿起一块西瓜，却只是捏在手里，毫无食欲。
室内的空气，仿佛因这最后的等待而变得更加粘稠、沉重。
林默在心底无声地倒数着时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
待会儿分数揭晓，真不知老爸老妈脸上，会是怎样一幅精彩绝伦的表情？
是惊吓过度？还是喜出望外？
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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