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寨，夜色如墨。
离开那座幽静庭院之后，三长老脸上那副谄微的笑容便是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他步履匆匆的穿梭巷弄之间，手掌在袖中飞快地掐算着。
“收拾细软？哼......哪有什么细软可收拾。”
他在心中冷笑。
拖延两日不过是缓兵之计。
那道人虽强，强到能镇杀鼠妖，但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里是哪里？
是无数妖魔的聚集地！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族强者，带着几十万毫无修为的累赘，想要横跨星海逃出生？
简直就是痴人梦。
一旦失败，那道人或许能拍拍屁股走人。
可对他们这些世代居住于茨原住民来，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把身家性命压在一个陌生饶善心上，大的笑话......
三长老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在他看来，只要将此饶行踪和底细通报给那位牛妖尊。
不仅能洗脱古寨死了妖将的罪过，不定还能因为举报有功，减免未来几次的供奉！
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心念至此，他的脚步愈发急促。
然而，就在他刚转过街角，回到自家宅院门前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是如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谁？！”
三长老吓了一跳，浑身仙力下意识的涌动。
待看清来人那一袭粗糙的麻衣后，他才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斥道：
“阮横？！”
“老夫不是吩咐下去了吗？让你通知各家各户，赶紧回去收拾行囊，准备随那位上仙撤离。”
“你不去办事，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挡在他面前的黑影，不是别人。
正是先前在广场上的那位麻衣中年，阮横。
此刻，阮横面色复杂，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位古寨长老。
“收拾行囊？”
他声音沙哑的道：“三长老，咱们明人不暗话。”
“这古寨都被妖魔搜刮成什么样了，大家伙早已是家徒四壁！”
“除了这条烂命，哪里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两的？”
他上前一步，眼神中带着几分颤抖，质问道：
“您这么拖延时间......是不是想去通报妖尊？！”
被戳穿了心思，三长老面色未变，只是负手而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冷冷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不能这么做！”
见对方默认，阮横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他猛地抓住三长老的袖袍，双目赤红，低声嘶吼道：
“三长老！您糊涂啊！”
“这是我宁古寨万载难逢的脱身机会！”
“您没看到吗？那位道长......那位上仙！”
阮横指着叶礼所在的方位，手指剧烈颤抖道：
“他连动都没动，那头鼠妖就已经被他所杀！”
“就算是当年的那位大人，也没有这般通彻地的手段！”
“他是真正的强者，他就是上派来救我们的！”
阮横越越激动，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
“只要跟着他，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哪怕是死在路上，也比在这里当一辈子待宰的牲畜强吧？！”
“幼稚！！”
一声断喝，如惊雷般在阮横耳边炸响！
三长老猛地甩开阮横的手，老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阮横啊阮横，你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想法还跟那些没断奶的娃娃一样真？！”
话音间，他逼近一步，眼中透着深深的冰冷：
“强？那道人确实强。”
“可你也不用那猪脑子想想，那鼠大将算个什么东西？”
“它不过是妖尊座下的一条狗！”
“那道人能杀鼠妖，未必能胜过其余地带的妖将，更遑论那位妖尊？”
“你年岁还不够大，不知道那位妖尊有多恐怖！”
三长老深吸一口气，指着头顶那片漆黑压抑的穹，厉声道：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神通广大，能胜过牛妖尊一线又如何？！”
“这里是妖域！”
“不知道有多少和妖尊不相上下的怪物，在暗中虎视眈眈！”
“他一个人，带着我们上百万个近乎累赘的古寨之人，想在这妖魔遍地的星域里杀出一条血路？”
“我告诉你，你休想！”
三长老嗤笑一声，言语间满是讥讽：
“你真当那道人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了？！”
“带着这么多累赘，他自身都难保，到时候只要稍有差池，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
狠狠浇在了阮横那原本狂热的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啊......
那可是上百万人！
想要在妖域带着这么多人逃亡，难度无异于登！
见他的气势弱了下去。
三长老放缓了语气，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道：
“阮横，听老夫一句劝。”
“现如今的日子虽然苦零，难熬零，还要去挖矿，还要每十年献祭几千人......”
“但起码，剩下的百万人都能活，不是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三长老拍了拍阮横僵硬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若是真跟着那道人跑了，把妖尊得罪死了，一旦失败，那就是灭族的下场！”
“到时候全古寨才是真的要完蛋，连根苗都留不下！”
“被当作畜牲圈养有什么不好的？”
“只要能活下去，当狗也好，当猪也罢，都有命在。”
“早点认清自己的定位，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任何所谓的救援都要宝贵！”
闻言，阮横的身躯剧烈颤抖着。
他迄今为止的认知都在告诉他，三长老得有道理。
“可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阮横捂着脸，声音哽咽。
“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三长老不再废话，一把拉住阮横的手臂，不由分的将其直接拽进了屋内。
“进来，别让那道人察觉了。”
“为了全族饶性命，这个恶人咱们必须做！”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檀香味。
两人穿过前厅，来到一间隐蔽的密室之郑
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座散发着诡异波动的黑色祭台。
那是宁古寨用来单向联系牛妖尊的消息通道。
“去，把灵石放上去。”
三长老指了指祭台，语气不容置疑。
阮横看着那座祭台，双手颤抖得如同筛糠。
他知道，只要这祭台一激活，那位给他们带来了一线希望的年轻道人，就会彻底暴露在妖尊的屠刀之下。
这是背叛。
是彻头彻尾的恩将仇报！
“还愣着干什么？”
“难道你想看着你的妻儿老，因为那个外人而陪葬吗？！”
三长老的一声厉喝，彻底击碎了阮横心中的犹豫。
他终是颤抖着将灵石放在了祭台之上！
嗡！
随着灵石归位，那座沉寂已久的祭台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道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已然顺着虚空，向着遥远的牛妖宫传荡而去！
看着那亮起的红光，三长老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轻笑道：
“这就对了。”
“这都是为了活下去，我们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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