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一辆属于茅屋乡政府的破旧京师吉普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前头风驰电掣地开路,紧接着后面紧跟着车队,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像一阵狂风席卷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惊得村里不少正在忙碌的农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惊愕地望向那疾驰而来的车队。
两辆漆着蓝黑色的警用青龙摩托紧紧跟随在吉普的后面,它们如同忠诚的卫士一般,一左一右地护卫着中间那辆桑塔纳轿车,形成一个紧密的保护圈。
老旧的吉普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到后面那辆桑塔纳车前,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众饶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心中不禁一紧:竟然是茅屋乡的党委书记苁阳!
对于在陈家沟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靠吃饭的农民们来,乡党委书记已经是他们平日里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了。通常情况下,如果不是遇到极其重要的事情,他们甚至连乡里的派出所长都难以见到一面,更别提这位统管一方的父母官了。
而此时此刻,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乡党委书记竟然亲自来到了陈家沟,这让村民们既感到惊讶,又有些惶恐不安。
而且看苁阳这毕恭毕敬的架势,只怕那辆桑塔纳里坐着的,是更加了不得的大人物……
站在陈家沟的一块土坡上的锅盖头伙子,目睹着眼前这一幕,他的心情异常复杂。看着那辆桑塔纳和簇拥在周围的人群,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当官!我一定要当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的嗤笑,几个大爷大娘打趣般嘲讽道:“陈赐,初中毕业当不了官!先考上中专再吧!”
理着锅盖头的陈赐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沉醉在自己的幻想里,显然已经把自己代入成大官了。
过了一会儿,桑塔纳的车门终于打开,一位穿着笔挺夹克,长相年轻俊秀的干部走下了车,赫然是新任县委副书记,姚来冬。
“姚书记,东莱处长的家在二组靠右的位置,我来引路。”茅屋乡党委书记苁阳满脸堆笑,在前面引路。
他在来的路上琢磨了一阵,陈东莱这个副调研员的职位还真不方便称呼。叫以前担任的的部长,又显然不合适;叫府办综合科的科长,未免也喊低了。干脆直接喊成处长算了。
靠前的人群听到苁阳的发言,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哗:大领导屈尊降贵跑来陈家沟,竟然是来找陈东莱的!
“咱这沟里面啊,这一两百年来,确实属陈东莱官当得最大。”一名大妈扯着嗓门评论道。
“县委副书记!那可是上的人物了。”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是村委会的头面人物,知道官场的级别大:“再过个两三年时间,这位可就是县太爷了!”
“好年轻!长相好俊!比东莱哥都要俊!”十七八岁的少女点评了一番姚来冬的长相:“气质也很好,缺点是矮了一些,没有东莱哥高。”
“不知道结婚了没有?要是能看上我家娃娃就好了。”中年妇女搂着自己女儿,沉浸在幻想里。
领导们朝着陈家老宅的方向走去,将这些闲言碎语一一抛诸脑后。村民们的讨论却经久不息:
“还得是陈东莱有出息!就算是回来赋闲,还是有大官登门拜访。”中年村委会干部点评道:“看这架势,不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
在场的大爷大妈们心下泠然:不论如何,陈东莱毕竟到过那种级别,即便失势,也不是自家能够轻易点评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指不定人家领导是专程过来看陈东莱笑话的!”陈赐摸了摸自己的锅盖头,不服气地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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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来冬踏入陈家老宅的大门时,原先散落一地的陶瓷碎片已经被收拾干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热情地站在门口迎接,眼神里透着狡黠。
“姚书记,哎呦!您好您好!”刘淑芳一个健步,上前拉住姚来冬的衣袖:“您是贵客,里面坐!”
姚来冬心道这位可能是陈东莱的哪位亲戚,面子上没有丝毫怠慢,客气地回应道:“有劳,有劳。不用搞得太麻烦,让我和东莱见一见就成。”
他一转头,看到了拄着拐杖,迎面而来的老人,连忙起身上前:“老爷子,身体可还硬朗?我们去年还见过面来着。”
陈江洋乐呵呵地与姚来冬握手:“姚书记见外了。这边坐。”
刘淑芳却是热情洋溢地拉着姚来冬,在客厅的木椅上坐下:“东莱他刚刚回房间了,一会儿就下来!”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一般:
“姚啊,有件事情你可得帮忙!东莱他堂弟想找一个体制内的工作,这不巧了吗……”
趁着陈东莱上楼换衣服的时间,打他一个信息差!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不认也得认!
姚来冬顿感不妙,但一想到这个大妈和陈东莱沾亲带故,心道哪怕咬咬牙,把事情办了,也算给陈东莱一个人情,忙道:“他年龄多大?学历如何?想要去什么单位?”
刘淑芳和陈垣见事情似乎能成,老脸笑得如绽放的菊花一般:“高中毕业,今年二十二了!单位的话没有太高要求,最好是能去省政府。”
见到姚来冬的笑容僵在脸上,陈垣连忙补充道:“姚啊,我家婆娘可能要求高了一些,这不是为孩子的未来着想嘛!你就帮帮忙,成不?”
此话一出,就连侍立左右的茅屋乡干部们都绷不住了。还不等人劝阻,穿着米色夹磕陈东莱脸色阴沉,已经从楼梯上缓步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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