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山岚如乳白的绸带缠绕在黛青色的峰峦之间。李推开道观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败山门，第一次真正踏上了下山的路。
脚下并非坦途，而是被岁月和荒草吞噬得仅剩痕迹的蜿蜒径。石阶早已碎裂，被盘虬的树根顶起，缝隙里钻出顽强的蕨类，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处尚算平整的表面。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山林特有的、混合着腐殖土、松针和湿润岩石的气息，浓烈而原始。
李走得异常谨慎。筋骨齐鸣带来的力量感蛰伏在体内，每一步落下都沉稳有力，踩在湿滑的苔藓上，足底筋膜如龙盘踞，提供着绝佳的抓地力，身形稳如山岳。
但他的精神却高度紧绷，百倍系统带来的敏锐感知被放大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须，探向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风声掠过树梢，不再是单纯的呼啸，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夹杂的、不同鸟类振翅的频率差异，甚至能捕捉到远处松鼠在树冠间跳跃时，爪子刮擦树皮的细微声响。
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冠，在林间投下变幻的光斑，每一片晃动的叶子，每一只被惊飞的昆虫，都在他视野中留下清晰的轨迹。
这不仅是熟悉环境，更是一场对自身力量与感知的实战演练。他需要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山中，自己这身远超同阶锻体的实力，究竟能应对什么，又该规避什么。
径一路向下，地势越发陡峭。一侧是湿滑的岩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被浓雾笼罩的山涧。偶尔有受惊的鸟雀扑棱棱飞起，或是野兔从灌木丛中惊慌窜过，都让李心头一紧，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炼筋炼骨带来的防御力让他无惧寻常荆棘刮擦，但未知的毒虫、潜藏的猛兽，乃至可能存在的精怪，都是潜在的威胁。
他尝试着收敛气息。如同玄真子醉酒时无意间泄露的只言片语：“气沉如渊，神隐于林…” 将奔涌的气血之力缓缓沉降，收敛于丹田，皮肤下那隐隐的玉泽也刻意内敛，整个人仿佛融入林间的阴影，脚步踏在腐叶上，声音轻得如同狸猫。
行至一处较为平缓的山腰，径在此分岔。一条继续向下，隐入更浓密的雾霭；另一条则贴着陡峭的山壁，转向另一侧的山坳。李正犹豫间，一阵风从山坳方向吹来，带来了异样的气息。
这风先是裹挟着涧底水汽的清凉，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苦药香”，如同游丝般钻入鼻腔！
这药香极其特殊，不同于道观后院引灵花的诡谲，也不同于普通草木的清新。它带着一种沉淀的、内敛的生机感，清而不寒，苦中回甘，瞬间激活了李因百倍淬炼而变得异常敏锐的嗅觉，甚至引动丹田气血微微活跃了一下！
“灵药？”李心头猛地一跳。香火枯竭的压力下，任何与灵气相关的东西都牵动着他的神经。这药香虽淡，却透着一股不凡的精纯。
更让他警觉的是，在风送药香的同时，隐约还夹杂着极其模糊的…人声？
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隔了数重山壁，又被林涛水声揉碎。若非李五感敏锐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那似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音调不高，带着一种专注的自言自语，偶尔夹杂着几声清脆的、如同金属敲击石块的声响。
人迹罕至的深山，诡异的药香，神秘的人声… 是机遇，还是陷阱？
李眼神一凝，瞬间做出了决断。他选择放弃主路，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循着药香和声音的来源，沿着那条岔向山坳的径潜行而去。每一步都落在最隐蔽、最不易发出声响的位置，利用岩石和巨树的掩护，快速而谨慎地推进。
随着深入山坳，地势渐缓，水声变得清晰起来。一条不算宽阔、却水流湍急的溪涧出现在眼前，清澈的溪水撞击着布满青苔的岩石，溅起细碎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空气湿润而清新，药香也越发清晰浓郁，源头就在溪涧上游不远处。
李伏在一块巨大的、爬满藤蔓的岩石后，屏息凝神，目光如电，穿透前方稀疏的灌木丛和蒸腾的水汽，锁定了溪畔的景象。
只见在溪流转弯处，一片相对平缓、布满鹅卵石的浅滩旁，一位少女正背对着他，弯着腰，专注于溪畔的岩石缝隙。
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花衣，衣袖和裤腿都挽了起来，露出纤细却透着健康色泽的臂和腿。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绾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被水汽打湿，贴在白皙的颈侧。她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篓，篓口探出几株还带着新鲜泥土的翠绿植物。
吸引李目光的，是她手中正心侍弄的那株草药。
那草植于溪畔湿润的石缝中，约莫半尺高，茎秆呈奇异的螺旋状上升，色泽青中带紫，表面覆盖着一层极细的银白色绒毛。顶端生着七片狭长的叶子，叶脉如同流动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最奇特的是，叶片环绕的中心，拱卫着一颗鸽卵大、尚未完全成熟的青色浆果，那浓郁精纯的药香，正是从这浆果和叶片上散发出来！
“七叶银线草…伴生灵髓果？”李心中剧震！在苍蓝武校的《百草图鉴》中见过模糊记载，此草需生长在灵脉水眼附近，百年方成七叶，其伴生的灵髓果更是淬炼筋骨、滋养神魂的奇珍！眼前这株虽未完全成熟，但其散发的药香和灵韵，已远超寻常草药！
少女的动作极其专注而心。她左手拿着一柄巧的、磨得锃亮的药锄，右手则戴着一只露指的手套。她并未急于挖掘，而是先用药锄极其轻柔地拨开草根周围的碎石和苔藓，露出下方盘结的根系。那些根系并非寻常的须根，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色，隐隐可见内部有银色的细丝流动，显然已深扎入富含灵气的溪涧石缝深处。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每一次下锄都精准地避开主根，只切断那些细的须根。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滴在鹅卵石上，她却浑然不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株脆弱的灵草上。
阳光透过溪涧上方稀疏的树冠，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专注而柔和的侧影轮廓。湍急的溪水在她脚边流淌，水声哗哗，却更衬得她采药的身影有种遗世独立的静谧。
山风徐来，拂过溪涧，带着水汽的凉意，更将那精纯的药香和少女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一同送到了李藏身的岩石之后。
药香清苦，沁人心脾。
少女专注，浑然忘我。
溪水潺潺，光阴静淌。
一幅山野采药图，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李充满警惕与探寻的视野。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被这意外的静谧画面轻轻拨动了一下。
李没有贸然现身，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隐蔽。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少女的竹篓——里面除了几株普通的止血草和驱蛇藤，并无他物。
扫过她简陋的穿着和工具——不似大势力出身。扫过她采药的手法——虽专注心，却略显生涩，显然并非经验丰富的采药人。
一个独自深入慈山林、能寻到七叶银线草的采药少女… 是山民？还是另有隐情？
他按捺住心中的波澜，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岩石的阴影中继续观察。复欣观需要资源，这株灵草和这个神秘的采药少女，或许… 就是下山之路的第一个变数。
喜欢万法道君：从一座破观开始请大家收藏：(m.fhxs.com)万法道君：从一座破观开始凤凰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