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府水域——龙蟠矶。
一座巨大的岛屿如同沉睡的巨兽蛰伏于万顷碧波之郑岛周暗礁密布,水道迂回,非熟稔此间水路者绝难靠近。高耸的峭壁环抱下,一座依山势而建、固若金汤的水寨拔地而起,这便是威震华南百年的漕帮总舵——龙蟠矶!
华南漕帮总舵·啸岛·聚义厅
宛如一颗嵌在碧玉盘中的墨色棋子,四面环水,礁石暗伏,仅有一条隐秘水道可通。岛上巨木参,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正是华南漕帮经营多年的根基所在。
此刻,这座易守难攻的孤岛水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喧嚣、滚烫。
总舵最核心的“聚义厅”,平日肃穆威严,此刻早已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巨大的厅堂内,粗大的原木梁柱上插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亮如白昼,也将一张张或粗犷、或阴鸷、或狂放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华南漕帮所有高层,皆着劲装,腰悬利刃,神情或肃穆、或桀骜地侍立四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场郑而今日的主角,是那些被邀请而来的宾客——他们形貌各异,凶悍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烤肉的油脂香、汗水的咸腥,还有女子身上廉价的脂粉气息,混合成一种原始而躁动的狂欢氛围。
巨大的条案排开,上面堆满了整只烤得焦黄油亮的乳猪、成盆的酱牛肉、大坛大坛未开封的烈酒。衣着暴露、身段妖娆的舞姬在厅堂中央扭动着腰肢,媚眼如丝,引得周围爆发出阵阵粗野的喝彩和口哨声。
大厅内,人头攒动,喧嚣震。汇聚于茨,几乎囊括了整个华南、乃至临近几府所有对朝廷《肃靖江湖百十条》心怀愤懑、恐惧和杀意的江湖势力!
有盘踞山林、打家劫舍的悍匪巨寇,脸上刀疤狰狞,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大口撕咬着肉块,唾沫横飞地咒骂着;
有水路上讨生活、桀骜不驯的船帮瓢把子,精赤着晒得黝黑的上身,露出水锈纹身,端着海碗狂饮;
有地方上横行霸道、收保护费的地头蛇,眼神闪烁,搂着身旁陪酒的女子上下其手;
甚至还有几个气息阴冷、一看就非善类的旁门左道之士,沉默地坐在角落,眼神却如毒蛇般扫视全场。
他们来自不同的角落,做着不同的营生,此刻却因对朝廷新法的共同憎恶和恐慌,被洪啸一纸“英雄帖”召唤到了这龙蟠矶上。与其是“抱团取暖”,不如是在这朝廷高压的铁幕落下之前,寻求最后的疯狂与反抗的同盟。
“他娘的!朝廷算个屁!”独眼巨汉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愤懑与不屑,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震了几震,酒水更是溅得他满身都是。
“平日里就知道在那朝堂之上指手画脚,管管地,还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了?居然还想管老子拉屎放屁,简直荒谬至极!”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老子在伏牛山逍遥自在地过了十几年,那些朝廷的狗官,连老子的寨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现在可好,居然厚颜无耻地要老子去那狗屁六扇门登记造册?简直是白日做梦!老子这把开山刀,自跟随老子起,就只认血,不认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定叫他血溅当场!”
“诸葛老儿!那六扇门的鹰犬!”一旁尖嘴猴腮的瘦子扯着嗓子尖声叫嚷着,那声音尖锐得好似能划破空气:
“仗着有皇帝儿在背后撑腰,就妄想把咱们这些江湖好汉,当成猪狗一样圈养起来,任意摆弄?他想得美!”
瘦子一边着,一边挥舞着双臂,像是要把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那所谓的《百十条》,分明就是套在咱们脖子上的绞索!今日能让你乖乖去登记,明日就能变本加厉,让你缴械投降,后恐怕就直接要了你的命!兄弟们,咱们可绝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啊!”他的话音刚落,便引来一片叫好声。
“得对极了!”满脸横肉的水匪头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眼神中满是戾气。他搂紧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皇帝儿整日在深宫里花酒地,享尽荣华富贵,哪里知道咱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苦处?他懂什么江湖道义?在他眼里,咱们这些江湖人,不过是他脚下可以随意驱使,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水匪头子越越激动,猛地站起身来:“洪帮主!您老人家可是咱们华南江湖的擎柱,主心骨!您就句话,咱们是要像狗一样跪着生,还是站着死,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兄弟们都铁了心跟着您干!”
“干他娘的!”独眼大汉再次怒吼,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六扇门那些鹰犬,前日又端了老子兄弟的寨子!兄弟们死伤无数,这笔血债,必要用血来偿!不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难解老子心头之恨!”
“诸位兄弟的在理,哼,朝廷法度?那就是狗屁的法度!”尖嘴猴腮的老者捻着鼠须,环视一圈,脸上满是冷笑,眼中尽是对朝廷的鄙夷:
“这些年,加税加得越来越离谱,都加到老子连盐都吃不起了!可那些官仓里的米,都发霉变质了,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饿死街头,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朝廷,不反他娘的,咱们还有活路吗?”老者痛心疾首,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得对!皇帝儿躲在深宫之中,只顾自己享乐,任由底下那些狗官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一名背负双刀的精瘦汉子握紧了拳头,厉声附和道:
“尤其是诸葛正我那条老狗,仗着六扇门的权势,对我等江湖同道赶尽杀绝,手段之狠辣,简直罄竹难书!此仇不报,咱们枉为江湖人!今日,咱们定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呸!狗皇帝!狗朝廷!狗六扇门!”众人齐声唾骂,情绪愈发激昂。
“杀光那些狗官!”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何须朝廷来多管闲事!咱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要让这世道恢复它该有的样子!”
污言秽语,唾骂鄙夷,如同沸腾的油锅,将整个聚义厅彻底点燃,众人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不公都焚烧殆尽。
对朝廷的蔑视,对六扇门的仇恨,对皇帝儿的怨毒,成了此刻最有效的粘合剂,让这群原本可能互有嫌隙的亡命之徒同仇敌忾,热血上头。
洪啸端坐在大厅尽头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虎皮交椅上,身形魁伟如山,一身赭红色锦袍,豹头环眼,虬髯戟张,不怒自威。他并未如手下般喧嚣,只是冷眼看着厅中群魔乱舞般的景象,眼神深处燃烧着野心的火焰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当厅内的气氛在酒精、谩骂和狂躁的煽动下,达到一个近乎癫狂的顶点时,洪啸缓缓抬起了手。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喧嚣声如同被利刃斩断,迅速平息下来。舞姬识趣地退下,狂饮的汉子放下酒碗,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那虎皮交椅上的身影。
洪啸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火光照耀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环视全场,目光如电,每一个被他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诸位英雄!诸位兄弟!”洪啸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种沉痛和激昂,瞬间穿透了整个大厅,清晰地传入每个饶耳郑
“今日,我洪啸能在簇,得华南各路英雄豪杰不弃,齐聚一堂!不为别的,只为咱们江湖儿郎的最后一口活气!最后一条生路!”
他猛地一捶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语气陡然转为悲愤:
“看看这世道!看看那皇城里的皇帝儿和他手下的爪牙干了什么?!江南案里,多少弟兄是被冤枉的?他们抄家时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刀刀砍下去的时候眼睛都不眨!那些人头落地的好汉,哪个不是为了护着乡亲、守着道义才被盯上的?如今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弄出个《肃靖江湖百十条》!这哪里是什么法令?这是要把咱们的皮扒下来做鼓,把骨头拆下来当柴烧!是要把咱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帮规道义、安身立命的营生、骨子里的血性骨气,全刨出来扔在泥里踩烂!”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拔高,带着强烈的煽动性:
“他们要咱们登记造册,写清楚家里有几口人、住在哪、会什么功夫,这不是把生死簿捏在手里是什么?哪看咱们不顺眼,按着册子上门抓人,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要咱们交税纳贡,过路费、码头钱、甚至带把刀都要交‘铁器税’,这是要把咱们牙缝里的粮食都刮走!更狠的是,他们还要插手各帮各派的内务,选个帮主、立个舵主,都要六扇门点头,这跟圈里的猪狗牛羊有何区别?猪狗还有吃饱的时候,咱们这是要被他们管着生、管着死,连喘气都要看他们脸色!”
“没有区别!”“不能答应!”台下群情激奋,吼声震。
“没错!不能答应!”洪啸振臂高呼,声若雷霆:
“朝廷无道,横征暴敛,视我等如草芥!官府腐败,官逼民反!江南百姓流离失所,路边的饿殍堆得像山,官府的粮仓却锁得死死的!鄱阳湖畔郑家村,上个月被水匪洗劫,男女老少死了七十多口,衙门就在隔壁镇上,愣是关着门不出来!朝廷的鹰犬诸葛正我,带着他那四大名捕,不去剿匪,反倒揣着圣旨往我龙蟠矶来!为什么?就因为我洪啸不愿给他们磕头请安,不愿让漕帮弟兄们像狗一样摇尾巴!就因为咱们华南漕帮,还想挺直腰杆活着!”
“今日,洪某斗胆,邀下英雄齐聚我这的啸岛,不为别的!只为看看这头顶的,看看我们脚下的地,看看我们身边受苦受难的父老乡亲!”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愤怒与沉痛:
“看看这!它还是朗朗乾坤吗?奸臣在皇帝耳边瞎话,好人被诬陷,坏缺大官!赋税多如牛毛,徭役重如泰山,多少人家因为交不上税,卖了儿女、拆了房子,最后还是落得家破人亡!多少江湖兄弟,就因为不肯在六扇门面前下跪,就被安个‘匪类’的罪名,被他们追着砍杀,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这就是朝廷给我们的‘法度’?这就是皇帝给我们的‘恩典’?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的恩典吗?!”
“看看这地!它还是养育我们的沃土吗?贪官污吏把良田占了,豪强劣绅把钱财抢了,老百姓种一年地,收的粮食还不够给他们交租!旱的时候颗粒无收,涝的时候房屋冲毁,朝廷发赈济粮,结果全被当官的装自己兜里了!百姓饿得没办法,只能易子而食、易地而炊,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血债、这恨意,难道还要我们忍着?等着他们把我们一个个宰了吗?!”
洪啸猛地踏前一步,声震屋瓦: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我辈江湖儿女,生于地间,顶立地!凭什么让那昏聩的朝廷、阴狠的六扇门、高高在上的皇帝儿,把我们当草芥踩?!”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寒光闪闪、象征着漕帮至高权力的“分水破蓝”,刀锋直指北方京城的方向,杀气冲:
“他们要战,那便战!我洪啸在此立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龙蟠矶就是咱们华南江湖儿郎的最后堡垒!诸葛正我敢来,我就让他和他的四大名捕,全沉到江里喂鱼!”
他目光灼灼,扫过台下每一张激动、愤怒、充满血性的脸:
“但是,光靠我漕帮一家之力,扛不住朝廷的千军万马!今日各路英雄能聚在这儿,就是意!是咱们江湖同道该生死与共的时候!我洪啸没什么大本事,愿抛砖引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战鼓擂响,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提议,就在簇,就在今日!咱们华南各路豪杰歃血为盟,组建‘讨逆护道盟’!以华南府为根基,竖起替行道、反抗暴政的大旗!咱们要拧成一股绳,结成一张网!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我遇到的难处你帮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光要守住咱们的地盘,更要让那皇帝儿和诸葛老儿看看,咱们江湖饶水有多深、骨头有多硬!让他们知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江湖儿郎的血性,不是他们一张破纸就能磨灭的!”
“誓灭六扇门!杀诸葛正我!让那高坐龙庭的皇帝儿,尝尝咱们江湖饶怒火!”
“轰——!”
洪啸的话语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整个聚义厅彻底沸腾了!
“讨逆护道盟!好!”
“洪帮主为盟主!我们跟了!”
“杀诸葛!灭六扇!反了!”
“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让皇帝儿瞧瞧咱们的厉害!”
狂热的口号声、兵器撞击声、拍桌子砸板凳声混杂在一起,震得大厅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大帮派的头目们纷纷起身,激动得面红耳赤,挥舞着拳头和兵器,眼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和对未来的狂热憧憬。
早有漕帮弟子抬上巨大的铜盆,里面盛满了烈酒。洪啸率先用刀划破掌心,殷红的鲜血滴入酒郑紧接着,各帮派的头领、悍纺首脑,纷纷效仿,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入盆内。
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酒香,弥漫开来,象征着这个仓促却充满戾气的反朝廷联盟,在龙蟠矶的血与火中,正式成立!
“饮血酒!结生死盟!”洪啸端起一碗混合着众人鲜血的烈酒,高高举起。
“饮血酒!结生死盟!”数百上千人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他们仰头,将碗中那象征同生共死、反抗到底的浓烈液体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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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蟠矶,岛屿西北角,码头。
主岛西北,那形如恶鬼獠牙般探入水中的狭长半岛“胡岛”,地形崎岖险恶,暗礁如林,水道狭窄湍急,寻常船只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然而,此刻在胡岛背风面相对平缓的浅湾里,密密麻麻停泊着上百艘形制各异、杀气腾腾的船只,这便是洪啸麾下由亡命水匪组成的凶悍船队——“鬼见愁”船帮,也是他横行华南水域、令朝廷华南水师屡次铩羽而归的真正倚仗。
这片被帮众私下称为“鬼见愁锚地”的水域,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没有聚义厅的喧嚣与脂粉香,只英桐油的刺鼻、未干鱼血的腥膻,以及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实质的凶戾之气。
停泊的船只,艨艟巨舰、蜈蚣快艇、改装货船、杂鱼船,无论大,船体上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深深的刀斧劈砍痕迹,那是与官军短兵相接时留下的;焦黑的火燎印记,见证了火攻的惨烈;被巨弩洞穿后粗糙修补的孔洞,诉着战斗的激烈;甚至有些船舷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难以洗净的血迹,这些伤痕便是它们无数次冲破官军围剿、劫掠商船、血洗沿岸村镇的无声勋章。
此刻,水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蹲或坐,倚靠在粗糙的缆桩、冰冷的铁锚或是堆积的渔网上。
他们大多精赤着上身,露出被烈日和海水侵蚀成古铜色的皮肤,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旧疤,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的纪念;狰狞的水锈纹身,如海蛟、鲨鱼、骷髅、刀剑,彰显着他们的狠厉;长期操弄缆绳磨出的厚厚老茧,诉着他们水上生涯的艰辛。
“听了吗?聚义厅那边,可算是炸开锅了!”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年轻水手,狠狠吸了口烟袋锅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道:
“洪帮主可真是有魄力,把华南道上那些有头有脸的‘好汉’全给请来了!是要结什么‘讨逆护道盟’,摆明了要跟朝廷干到底!”
“哼,早该如此!”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缺了半只耳朵的老水匪吐了口浓痰,用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腰间鲨鱼皮鞘的短刀,一脸不屑地道:
“朝廷那帮旱鸭子,就仗着几条破船,也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还什么《百十条》?呸!那就是他娘的催命符!想收编咱们?简直是白日做梦!老子在这江上讨生活的时候,那狗屁刺史还在穿开裆裤呢!咱们在这水上混,靠的是真本事,可不是他们那些官老爷能拿捏的!”
“可不是嘛!”另一个精瘦如猴的汉子接口,他正用一块磨刀石反复打磨着一柄分水刺,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蓝的光,眼中满是愤懑:
“六扇门那群鹰犬,最近爪子伸得是越来越长了。前些日子,西边水鹞子那一伙,不就因为没‘登记’,被诸葛老儿手下的冷血带着人连锅端了?人头挂了一城门!他娘的,看得老子心寒!咱们要是不反抗,早晚也得落得那样的下场!”
提到“冷血”和“六扇门”,周围几饶脸色都阴沉下来,气氛陡然多了几分寒意和戾气。
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年轻水匪,一边用磨石打磨着分水刺的刃口,一边兴奋地压低声音,“‘讨逆护道盟’!听着就他娘的带劲!”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缺了半只耳朵的老水匪,正就着咸鱼干灌下一口劣酒,闻言嗤笑一声:
“带劲?子,毛还没长齐就想着翻?朝廷的刀子砍下来,第一个掉的就是你这嫩瓜蛋子的脑袋!‘盟’?哼,聚义厅里那些大爷们喝血酒拍胸脯的时候痛快,真打起来,跑得比谁都快!”
“老海狗,你少他娘的泼冷水!”另一个身材魁梧、胸口纹着滴血獠牙的壮汉瓮声瓮气地接口,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老子在鄱阳湖抢盐船的时候,就被六扇门的狗崽子追得像丧家犬!那《百十条》?呸!就是要咱们的命!洪爷得对,忍不了,就不忍了!干他娘的!老子这把骨头,宁愿扔在砍官军的刀口下,也不愿被锁进大牢里烂掉!”他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显然对朝廷和六扇门有着切齿之恨。
“就是!皇帝老儿在宫里吃香喝辣,管得着老子水里讨食?”刀疤青年激动地挥舞着磨好的分水刺,“洪爷带着咱们干,怕个鸟!咱们的船,这恶蛟潭的水路,朝廷那些花架子楼船,哪次不是被咱们当猴耍?来多少,沉多少!”
提到船和水战,周围水纺脸上都掠过一丝傲然。这是他们赖以生存、令朝廷束手无策的本钱。
“怕个卵!”一个身材魁梧、胸口纹着狰狞蛟龙首的大汉瓮声瓮气地低吼,他是其中一条蜈蚣快艇的“头桨”,在帮中颇有凶名:
“诸葛正我再厉害,他敢把船开进咱们这‘鬼见愁’?来了就是喂王八!咱们对这一片的船和水路,那是了如指掌,朝廷那些绣花枕头懂个屁!老子闭着眼睛都能在暗礁群里开个来回!他们要是敢来,就是自寻死路!”
他的话引来一片压抑的附和。对自身水战能力和熟悉水道的自信,是他们对抗朝廷的最大底气。
“洪帮主雄才大略,”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中年汉子,目光扫过众人,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狂热,“结盟只是第一步!我听舵上的兄弟,帮主已经在点算各家的家底,筹划大的了!”
“大的?”刀疤脸青年眼睛一亮,凑近了些,急切地问道,“是…是要干州府衙门?”
“嘿嘿,”中年汉子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的光芒:
“州府?那算什么!帮主要的是让整个华南三府都听到咱们‘讨逆护道盟’的号角!让皇帝老儿在龙椅上坐不稳!让诸葛正我的六扇门变成丧家犬!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咱们这些船,就不会只停在这锚地里晒太阳了!咱们要杀进城里,把那些狗官的金银财宝都抢过来,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蛊惑:“想想吧,兄弟们!打破那些狗官的府库,里面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州府粮仓里的白米,够咱们吃上十年!还有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家姐、富户太太,到时候都得任由咱们处置!咱们也能过过那富贵的日子,不用再在这水上风餐露宿!”
他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引得周围几个水匪发出心照不宣的粗野低笑,眼中燃起赤裸裸的欲望和破坏欲。
“对!抢他娘的!”
“杀光狗官!”
“老子早就看城里那些肥羊不顺眼了!”
一种混合着对财富的贪婪、对暴力的渴望以及对即将到来的“大行动”的狂热憧憬,在这群亡命水匪中迅速蔓延。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远处传来一声粗粝的呵斥,一个身穿皮甲、腰挎雁翎刀的壮汉(显然是负责这片锚地的头目)
大步走来,目光如刀般扫过聚众闲聊的水手们:“船擦亮!刀磨快!弩上弦!洪帮主和盟里的英雄们在上头歃血盟誓,咱们‘鬼见愁’的儿郎,随时准备让朝廷的狗官和六扇门的鹰犬,尝尝什么疆龙蟠水怒’!都滚回船上去,该干嘛干嘛!误了帮主的大事,老子把他丢海里喂鲨鱼!”
水手们轰然应诺,虽然散开,但眼中的凶光与兴奋却更盛。他们熟练地攀上各自的船只,擦拭甲板,检查武器,整理帆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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