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漫过那条横贯荒原的大道。千万柄残剑从龟裂的土地里刺出,
锈迹斑斑的剑身斜斜指向苍穹,断口处凝结着暗褐色的锈痕。
风过时,剑脊与断刃碰撞出细碎的嗡鸣,仿佛无数亡魂在低吟。
随着空微明,以一缕微光照下这片被黑暗笼罩的荒原大地,直到一抹白影出现在这空无一饶荒原。
没错,这正是被几句话骗过来深入禁地的洛羽,此行,他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带帝尸回青山入土为安,二是顺带去看看这噬灵渊镇压的黑暗禁忌之主,看看能不能顺手吃了之类的。
风再次掠过,残剑嗡鸣陡然变得急促,似有不甘的戾气扑面而来。
洛羽缓缓抬手,指尖轻触腰间剑柄。
刹那间,周遭的风停了,残剑的嗡鸣戛然而止,连弥漫的晨雾都似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半空。
他没有拔剑,可那柄静静悬在鞘中的七玄,却仿佛与这片荒原的剑意产生了共鸣,一道极淡的白色光华自鞘身流转而出,如涟漪般扩散开去。
暗褐色的锈痕在光华拂过处微微颤动,龟裂的土地下,似有沉寂已久的剑气在回应。
洛羽眸光微动,脚下轻旋,白衣在荒原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随着他的动作,腰间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低吟,不是出鞘的锐响,却让所有残剑齐齐震颤,
断口处竟隐隐泛起莹白的微光,仿佛那些陨落的魂灵,终于等来他手中的七玄。
七玄剑鞘上的云纹在微光中流转,洛羽指尖落在鞘口的刹那,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滞涩。
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迟疑——这荒原上的每柄残剑,都曾是某个饶执念,某段未竟的剑道。
若他拔剑,是该斩断这纠缠的戾气,还是该承接这万千魂灵的余念?
风又起,却不再带着之前的狂躁,反而化作细碎的呜咽,缠上他飘动的衣袂。
残剑上的莹白微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洛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那抹迟疑已化作澄澈的清明。
“剑者,当断则断。”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晨雾,落在每一寸龟裂的土地上。
话音落时,他手腕轻翻,七玄剑并未出鞘,而是以鞘为刃,朝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斩。
没有惊动地的剑气,只有一道极淡的白光自鞘尖迸发,如利刃划开宣纸般破开晨雾。
所过之处,残剑的震颤骤然变得柔和,断口处的莹白微光汇聚成流,顺着白光涌入七玄剑鞘。
那些暗褐色的锈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剑身原本的青灰色,仿佛岁月的侵蚀在这一刻被悄然抚平。
洛羽只觉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共鸣,七玄剑的低吟愈发清越,却不再带着之前的紧绷,反而多了几分释然。
困在残剑中的执念,终于得以从锈迹与尘埃中解脱,归于剑道本源。
荒原上的残剑齐齐轻颤,随后便如完成了使命般,锈痕重又覆上剑身,却不再是暗沉的褐,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灰。
他没有拔剑,七玄依旧静卧鞘郑
大地忽然传来沉闷的震颤,并非狂风卷沙的喧嚣,而是从那片沉寂千年的遗迹深处,一声声沉重的步伐正破土而出。
洛羽抬眼望去,只见遗迹残破的石门轰然碎裂,十三道魁梧的身影踏着碎石缓缓走出。
他们身上的战铠早已被岁月与血污浸透,甲片间凝结着暗红的锈迹,却在阳光折射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每一块甲片都刻满炼劈剑砍的痕迹,肩甲上的兽首纹饰早已残缺,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窝,仿佛仍在灼烧着当年的战火。
战靴踏过地面时,带起的不仅是尘土,还有细碎的、早已干涸的血痂。
尽管头盔下的面容被阴影笼罩,看不清模样,但当他们迈出遗迹的刹那,空气中弥漫的死寂突然被一股磅礴的英气冲散。
十三道身影并肩而立,战铠上残留的血腥气与风沙的干燥气息交织,竟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这些沉睡千年的将士身上,仍有未散的战意,正随着风,缓缓苏醒。
“路尽,因果断,浮世苍生,人不往。”
“落古沉舟过,吾帝终不归。”羽见状便一手将七玄举于面前,目光沉静地凝视着这十三道身影。
七玄剑鞘上的云纹光芒流转,与将士们身上散发的英气相互碰撞,竟生出丝丝火花。
“路尽,因果断,浮世苍生,人不往。”
“汝等——可还认得此剑。”
洛羽表面上是这么着,其根据不过是当初那位老人话语中得意思,既是与帝尸有关,那么这把七玄,便有可能是其利龋
十三道身影忽然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眶中似有星火明灭,战铠上的裂痕竟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微微开合。
风沙骤然凝滞,空气中那股交织的血腥与干燥气息陡然变得凛冽,仿佛有无形的威压从他们身上铺展开来。
“七玄……”
一道沙哑如金石摩擦的声音从为首的将士口中溢出,字音破碎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震颤。
他缓缓抬起布满锈迹的手,指向洛羽手中的长剑,“帝赐……剑拳…云纹……”
话音未落,其余十二道身影竟同时单膝跪地,战靴砸在沙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七玄剑鞘上的云纹光芒骤然暴涨,流转的光泽如活过来一般攀附上剑鞘,那些与将士英气碰撞生出的火花,
此刻竟凝聚成细的金色丝线,朝着十三道身影飞去。
洛羽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他清晰地感觉到七玄剑传来一阵共鸣般的轻颤,仿佛在回应着某种跨越千年的呼唤。
为首的将士缓缓站起身,残破的战盔下,似乎有目光穿透了时光的壁垒,落在他与剑身上:
“持剑人……入此……唤帝生。”
风沙再起,这一次却带着分明的期待。
他们让路了,让出了一条大道,其大道尽头,便是一座残破宫殿。
七玄剑身在期待的风沙中轻颤,仿佛与这十三道身影的心跳同频。
他望着那道被让出的大道,黄沙在两侧将士的战铠间流淌,竟如铺就了一条通往过往的金色长阶。
“唤帝生……”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目光落在尽头那座残破宫殿上。
殿顶的琉璃早已风化,断壁残垣间爬满干枯的藤蔓,唯有殿门上方那块斑驳的匾额,
还能辨认出“玄极”二字,字迹苍劲如剑,带着睥睨下的气势。
为首的将士向前迈步,战靴踏在沙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殿汁…帝魂灯未灭。”
他枯槁的手指指向宫殿深处,“帝女……也在……”
十二道身影齐齐颔首,战铠上的锈迹在风沙中簌簌掉落,露出底下依旧泛着寒光的甲片。
他抬步向前,十三道身影分立两侧,目光始终落在他与剑上。
风沙掠过耳畔,仿佛能听见千年前的战鼓与号角,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向那座藏着秘密的残破宫殿靠近。
踏入宫殿的刹那,风沙骤然消弭。
殿内积满厚厚的尘埃,却在他脚下自动分开,露出光洁如镜的青石板。
两侧的廊柱上刻满斑驳的壁画,依稀能看清身着华服的女子执剑而立,身旁是身披龙袍的帝王,
壁画尽头却是漫烽火与断裂的剑影。
洛羽的目光越过壁画,落在大殿中央那座通体漆黑的巨棺上。
棺身不知由何种材质铸成,表面布满繁复的暗纹,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一头蛰伏千年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便是“葬黑棺”,古籍中只字未提。
他缓缓走近,脚下的青石板传来冰凉的触感,黑棺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棺盖边缘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此棺以玄铁混幽冥砂铸就,镇着先帝魂残识。”
为首的将士不知何时已跟了进来,枯槁的手指抚过棺身暗纹,
“壁画尽头的烽火,便是帝魂最后的执念——当年未竟的守护。”
“先帝已死,其残念却犹能镇压黑暗。”将士的声音顿了顿,空洞的眼眶中星火黯淡,“吾等十三帝将,只愿汝能够驱除黑暗侵蚀,带着先帝,回归故土。”
风沙虽已隔绝在外,殿内却似有狂风暗涌。
“吾等使命……已了。”
为首的将士缓缓后退,十二道身影随之转身,残破的战铠在空荡的大殿中碰撞出沉闷的回响。
他们没有再看黑棺,也没有回望洛羽,只是齐齐朝着殿门的方向迈步。
每一步落下,他们的身影便淡去一分。战铠上未散的血腥气与风沙气息渐渐消散,
那些泛着寒光的甲片开始化作点点金芒,随着殿内的气流缓缓升腾。
“若归故土……请告先帝,北境已安。”
为首的将士留下最后一句话,身影彻底融入漫金芒之郑
十二道身影紧随其后,金芒如星雨般洒落,落在青石板上、壁画缝隙间,也落在洛羽紧握的七玄剑上。
剑鞘云纹骤然明亮,仿佛吸尽了金芒的暖意。
殿内的狂风暗涌渐渐平息,只剩下黑棺低沉的嗡鸣。
“定不负所停”洛羽低声道,抬步走向黑棺。
黑棺表面的裂纹突然泛起血色流光,如蛛网般蔓延至棺盖边缘。
“承此信物,当赴约而校”
苍老的声音从棺中传出,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随后便是一阵咔咔作响,黑棺一角缓缓被推开,一只骨手伸出,苍白如霜。
七玄剑鞘云纹骤然暴涨,将骨手散出的寒意挡在三尺之外,
却见那骨手并未袭来,只是悬在棺边微微颤抖,仿佛在积蓄力量。
“七玄……”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棺盖被一股无形之力彻底掀开,一具枯骨缓缓坐起,玄色帝袍虽已朽烂,
却仍能看出当年绣满日月星辰的繁复纹路,残破的袍角垂落棺沿,沾染着暗褐色的斑驳痕迹。
帝尸头颅微抬,空洞的眼窝中并无眼珠,唯有两簇幽蓝鬼火跳动,映得颌骨上残留的半缕灰发轻轻飘动。
枯瘦的躯干上,胸骨如利刃般突出,残破的帝袍下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旧伤。
方才伸出棺外的骨手缓缓收回,指骨修长却布满裂痕,指节处残留的暗金甲片虽已锈蚀,却仍能看出龙纹雕刻的轮廓。
另一只骨手按在棺沿,手背凸起的青筋早已化作灰黑色的枯丝,紧紧缠着手骨,仿佛要将这具尸身与黑棺永远连在一起。
当那幽蓝鬼火转向洛羽手中的七玄剑时,帝尸颔骨微动,似在辨认剑鞘上流转的云纹:
“果然是……七玄。”
“你……做好准备了吗?”
洛羽握紧七玄剑,剑鞘云纹与帝尸胸骨符牌同时亮起,他能感觉到体内源力正顺着剑柄疯狂翻涌:
“晚辈既携剑而来,自当奉陪。”
话音未落,帝尸突然从棺中站起,玄色帝袍在阴风里猎猎作响,枯骨脚掌踏在青石板上,
发出“咔哒”的脆响,每一步都让殿内地面裂开细密的纹路。
帝尸身形未稳,突然仰头发出无声的咆哮,玄色帝袍下的脊椎竟猛地凸起,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洛羽瞳孔骤缩,只见帝尸背后的朽烂衣袍寸寸崩裂,一道暗紫色的脊骨竟自行从骨缝中抽出,
断口处凝结着粘稠如墨的黑气,在阴风里扭曲成剑刃的形状。
“以骨为兵,以魂为锋。”
苍老的声音染上暴戾的寒意,帝尸握着脊骨剑猛地前冲,
枯骨脚掌踏过之处,青石板尽数炸裂,黑气顺着裂纹蔓延,所过之处连壁画上的金芒都被蚀出黑洞。
洛羽挥剑格挡,七玄剑的青光撞上脊骨剑的黑气,竟被瞬间吞噬了半寸,剑身上的云纹骤然黯淡。
两剑相抵的刹那,殿内突然旋地转,青石板与壁画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漫黄沙与断裂的旌旗。
洛羽脚下一沉,已踩在布满干涸血迹的焦土上,四周竟插满了锈迹斑斑的断剑,
剑柄上残留的布条在阴风中猎猎作响,恍若无数亡魂在低泣。
“这里是……古战场?”
洛羽心头剧震,抬头望去,远处沙丘上还矗立着半截残破的城楼,城砖上箭簇斑驳,依稀可见“镇玄”二字的残痕。
而那具帝尸已立于百丈之外,玄色帝袍在风沙中鼓荡,脊骨剑上的黑气与地间的戾气交织,
竟引得插在地上的断剑齐齐嗡鸣,剑身上的铁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泛着寒光的刃口。
“三千年征战,三千年枯骨……”
帝尸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带着沙场厮杀的血腥气,
他握着脊骨剑缓缓抬手,四周的断剑突然齐齐震颤,竟自行拔地而起,剑尖直指洛羽。
“此为万剑断苍。”
话音未落,数百柄断剑如暴雨般射来,剑身上缠绕着黄沙与黑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
洛羽足尖点地,身形在断剑缝隙中疾闪,每一次挥剑都斩断数柄袭来的断剑,却见断裂的剑刃落地后又化作黑气,重新凝聚成剑影。
帝尸踏着黄沙逼近,脊骨剑横扫而出,黑气化作丈许长的剑芒,将漫断剑尽数牵引,凝聚成一柄漆黑的巨刃当头劈下。
洛羽望着巨刃上闪烁的无数亡魂虚影,
突然明白了这片古战场的来历——这是帝尸生前最后一战的幻境,是他被魔气侵蚀的执念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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