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败退七后,镇玄关的血迹已被晨露洗净,城砖上的剑痕却愈发清晰
洛羽与云逍并肩站在城楼上,望着关外渐渐复苏的界域土地。
曾经被黑雾笼罩的区域,此刻已有零星的绿意破土而出,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在地上织就斑驳的光影。
“听了吗?各宗门都派人来支援了。”
有修士笑着跑过城楼,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再过几日,新的护关大阵就能布好了!”
洛羽与云逍相视而笑,心中的沉重渐渐被暖意取代。
黑雾虽退,伤痛仍在,但镇玄关的晨光从未如此明亮。
“这护关大阵一成,往后的日子总该安稳些了。”
云逍望着关外那抹新生的绿意。
洛羽抬手理了理被风拂乱的衣襟,目光扫过城墙下往来忙碌的身影——有修士在修补破损的城砖,
有药童在分发疗赡丹药,还有几个孩子正围着插在城头上的战旗嬉笑。
“安稳从来不是等来的。”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
“是这个理。”
云逍转身看向他,眼中映着关外的晨光。
洛羽指尖轻叩城墙砖,砖面上还留着妖爪划过的深痕,他侧头看向云逍,
“云兄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云逍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笑道:“我本是游方修士,四处漂泊惯了。
如今关城安稳,正好去寻一味稀有的灵草,了却一桩旧愿。”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我早年在极北冰原得的暖玉,关城夜寒,洛兄留着或许能用得上。”
洛羽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拱手。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风卷着战旗猎猎作响,云逍转身踏出关城,身影渐渐融入关外的绿意之中;
洛羽则转身走向城下,如今他到了神关,那便是要去寻找阿桃。
人海茫茫,那从何处开始寻找,这也是个很大问题,不过嘛,洛羽倒是想起个人。
晚昏降临,夜色惆怅。
洛羽走进一家酒肆之中,店内灯火摇曳,酒香弥漫。
掌柜的在台前坐着嗑瓜子,听着酒客借助酒意的一些乐趣事,二难得闲下来,靠着墙壁数着今日能赚多少源石。
“二,随便来壶烈酒,再上点下酒菜。”
二闻声直起身,麻利地擦了擦手:
“客官稍等!咱们店里的‘烈火烧’刚开封,配上卤味拼盘最是够味!”
着利落地拎起酒壶,又端来一碟酱牛肉、一碟茴香豆,“您慢用,有需要再喊我!”
洛羽颔首落座,指尖轻叩桌面。
窗外夜色渐浓,街面上传来零星的叫卖声,酒肆里的喧闹却似隔着一层薄纱,反倒衬得他心头愈发空落。
他给自己斟了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影下泛着微光,一边饮酒,一边等待着某饶身影出现。。
一壶烈火烧见磷,碟中的酱牛肉也只剩些碎渣,
洛羽抬手看了眼窗外,月色已爬上檐角,街面的灯火渐渐稀疏,
酒肆里的酒客换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酒杯边缘,杯壁上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来,竟比酒液还要清寒。
二路过时见他独自枯坐,忍不住搭话:
“客官,要不要再添壶酒?咱们新卤的肉菜刚出锅,下酒正好。”
洛羽摇摇头,目光仍望着门口:“不必了,再等等。”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掌柜的已开始收拾台前的算盘,酒肆里的喧闹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墙角油灯噼啪的燃声。
洛羽终于起身,将一块源石放在桌上,身影投在地面,被灯光拉得孤寂又漫长。
“不等了?”掌柜的抬头问了句。
他望着空荡的门口,喉间动了动,终究只道:“嗯,结账。”
推门而出时,夜风卷着寒意扑面而来,他拢了拢衣襟,脚步却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在酒肆外的石阶上站了片刻,仿佛还盼着下一秒,会看到他要找的人
可直到街尾最后一盏灯笼熄灭,夜色彻底吞没了街巷。
石林之地,夜色当头。
月光被嶙峋的石峰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暗影,像无数双蛰伏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的脚步。
凭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石林深处钻。
直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墓碑出现在眼前,洛羽才缓缓停下脚步,
墓碑上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工工整整刻着一个‘灵’字,
除此之外,他印象中的那名颓废青年却消失踪迹,酒肆不见人,如今这里也不见人影。
他曾向别人打听过这青年的事情,可别人却避而不及,
洛羽蹲下身,指尖拂过碑上那个孤零零的“灵”字,石面粗糙得磨手,像是被无数个日夜的风雨反复啃噬。
风忽然卷起一阵尘土,洛羽抬头,从行囊里取出个酒葫芦,倒了些酒在石缝里。
洛羽站起身,望着石林深处翻涌的夜色,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碑前那把生锈铁剑已被拔出,洛羽随意找块地坐下,借着月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深夜,风裹着寒气钻进衣领,洛羽才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茫然睁眼,发现自己竟趴在石碑上睡着了,脸颊还贴着冰凉的石面。
原来是喝醉了随便找个地睡着了……
洛羽皱了皱眉,抬手想拂去肩头的沙粒,一道被风吹起的尘土竟凝固在眼前,像幅被定格的画。
他猛地站起身,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石林深处翻涌的夜色停在了最浓重的时刻,月牙被冻在云层边缘,连自己呼出的白气都悬在鼻尖,迟迟不肯散去。
如此已经差不多要迎接入冬时节,冷是正常的,
脚边歪倒的酒葫芦还保持着倾倒的姿态,最后一滴酒珠挂在葫芦口,晶莹剔透,却不见坠落的痕迹。
洛羽正惊疑不定,脚下的石地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
他低头看去,石缝间竟渗出淡金色的光,像融化的阳光顺着纹路漫延开来,在地面织出一张闪烁的网。
那些光丝越聚越密,渐渐凝成一条半尺宽的径,从他脚边一直通向石林深处,光轨上浮动着细碎的光点,
细看竟像是无数个飞速流转的日夜——有春燕衔泥的残影,有夏蝉振翅的微光,有秋叶飘落的轨迹,还有冬雪消融的轻响。
“岁月大道……不对……这大道没有岁月所蕴含的沧桑久远,这是……时间大道……”
洛羽喃喃道,大道两侧的空气仍凝固着夜色,可光轨上的光影却在飞速更迭,仿佛将四季光阴都压缩在了这条径上。
他试探着伸出脚,踩在光轨边缘时,一股暖流顺着脚底涌上来,方才被寒气冻僵的指尖竟有了知觉。
夜风依旧静止,可时间大道上的光阴却在疯狂奔涌。
洛羽望着那条连接着过去与未知的光轨,终于迈出了脚步。
每一步踩在光轨上,都像穿过一层薄纱,周遭的光影随脚步层层叠叠地翻涌。
方才凝固的夜色开始在边缘融化,露出几分流动的微光,而时间大道尽头的金光愈发炽烈,
隐约能看清那道身影的轮廓——一袭素白长衣在光影中轻扬,青丝如瀑垂落,正背对着他眺望光轨尽头那片更浩瀚的流光。
那流光远比脚下的大道磅礴,像是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
河面浮动着无数模糊的人影与场景,时而化作策马江湖的刀光剑影,
时而凝成寒窗苦读的灯火摇曳,时而又变作稚子嬉戏的笑语欢声。
白衣女子就站在河岸边,衣袖被河风(那是时间本身的风)拂得猎猎作响,却始终未回头。
洛羽放缓脚步,白衣在金光中竟褪去几分。
“你终于来了。”
女子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却不辨喜怒。
洛羽站在光轨上,望着女子身后奔腾的时间长河,与之相比,忽然觉得自己所接触的时间长河不过一缕溪。
“前辈以这种方式邀晚辈来此一见,可是有何要事?”
白衣女子指尖轻转玉簪,长河中的光影骤然翻涌,画面定格在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上——那里不见日月,
只有无数灰黑色的雾气在翻滚,隐约能看见深渊边缘立着残破的石碑,碑上“噬灵渊”三字被怨气侵蚀得斑驳不清。
“要事谈不上,是一场交易。”
女子声音平静无波,玉簪指向那片深渊,“去带祂回家,这便是我的交易。”
洛羽心头一震,但很快便一脸沉默道:“前辈莫要打趣晚辈,晚辈还有事做。”
“是绝地,也是归途。”女子转身直面他,眸光在长河倒影中流转,
“你以为我在强求?这交易于你于我都有益处。”
见洛羽仍蹙眉不语,她忽然轻嗤一声,指尖在虚空一捻,一颗鸽子蛋大的晶石凭空浮现。
那晶石通体玄金,内里仿佛有流光缓缓转动,细看竟像是浓缩的日月星辰,
握在手中便有温润的暖意漫开,连周遭凝滞的空气都仿佛松动了几分。
“这是岁月道晶,”
女子将晶石抛到他面前,流光在晶石表面划出细碎的轨迹,
“传闻能温养神魂、逆转时光损耗,可让你的岁月大道更上一层楼。”
洛羽下意识接住晶石,掌心立刻被暖意包裹,连日来奔波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
他望着晶石里流转的光影,又看了看女子眼中那抹藏不住的急切,忽然明白这交易背后绝非简单的“带祂回家”。
“前辈既肯出如此重礼,”他指尖摩挲着晶石边缘,“想必那帝尸背后涉及诸多机吧。”
“我与云烬雪相识,为她一位故友,你可愿帮这个忙?”
洛羽握着岁月道晶的手指微微一顿,晶石里的流光恰好漫过他眼底的警惕。
“师姐……”
这个名字像枚落满尘埃的玉佩,被他在记忆里擦了擦。
他抬眼看向白衣女子,月光在她素白的衣袂上流动。
“有何证据?”
“神荒十三帝——梦帝云烬雪,世人皆知神荒十三帝名,却未曾知晓其名,这便是证据。”
“……”
他脚步未停,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女子耳中,“我愿往。”
话音刚落,脚下的时间大道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那些流转的光影如潮水般退去,淡金色的光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抽离。
洛羽低头看去,方才还坚实的光径已化作细碎的光点,从脚尖开始消散,露出底下冰冷的石面。
白衣女子的身影也在光影中变得模糊,素白的衣袂边缘泛起透明的涟漪,像是随时会融入夜色。
“时间大道维系不了太久,”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响,“无论何时何地,神关的月,都会给你指明方向……”
砰……时间大道瞬间破碎,将原本的一切都还原,洛羽还是在那座墓碑前,只是这一次,他又要当一次苦力了。
“帝尸嘛……”他想起刚到无名星辰时,那位神秘的老人给他看的一段画面,最后也曾希望他带着那具尸体回到那青山归故乡。
“看来这一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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