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简回来，便形影不离跟着琉璃，除了进卧房时，被木木坚决地关在门外。
木木当然是因为有同媚提醒，她和季大哥的亲事可不能因为阿简被破坏了，因为季大哥会一直做煜王殿下的护卫，她也能一直伺候姐，若是嫁给别人，就不一定总陪着姐了。
这是木木心里藏着的秘密。
皇帝终于还是让太监来传琉璃，请她去宫中与李师论对。
阿简毫不犹豫地要求跟着，理由是他作为琉璃的专用郎中，随时照顾主人身体义不容辞。
木木也不落后，她是琉璃贴身丫头，伺候主子饮食不能假手于人。
实际上木木是有些怕了，姐只要挨上宫里的人就没好事，她宁愿守在身边哆嗦，也不愿留在府里提心吊胆。
传旨太监也没拒绝，带着他们进了宫。
这次论对设在太极殿，太极殿本是专门为李师开的讲道殿，皇帝偶尔心血来潮，便会请李师给群臣们上上课，这一次却不同，是明晃晃的有人来踢馆打擂。
皇帝端坐在上首，殿中心设一圆形木台，木台上绘有太极图，李师就坐在白色阳鱼那一面的蒲团上，其他受邀臣子分坐在大殿东西两侧。
李师虽然痊愈了，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深邃的五官配上头顶木簪绾成的发髻，一身宽大灰麻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太监通报沈琉璃进殿，琉璃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差点不知道如何抬腿的木木，还有东张西望一脸不屑的胡涂。
琉璃三人先给皇帝跪下磕头，起来后皇帝面带笑意道：“沈氏，今日你就与李师论对，若是你果然知道，朕便信你是气运加身得眷顾之人。”
“谢陛下隆恩。”琉璃欠身，心里却暗呸了一声：我自己的运气好坏，全凭我自己担着，关你屁事，要你信么？
琉璃走上木台，她一身素白挑绣竹枝锦袍，长发半绾半散坐在太极图的阴鱼一面，黑白相对，如水墨画卷。
她的身后两步，木木和胡涂端正站着。
“沈姑娘，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道’，本道观象而窥道，知因缘而断恶果，何错之有？”
李师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注目看着对面的女子。
琉璃浅笑，“民女没读过什么书，所知不多，却听过一句：‘道之数，人心之变。’，若顺人心则‘战可以必胜，而守可以必固’，此正下之道也，李师以罚为由草菅人命必失人心，何遵道？”
李师听得神色一变，他没想到无知庶女居然能引经据典驳斥他。
“既云恒大者则为道，成大事不拘节，替国祚承罚一命何足挂齿？况尔妖邪，死不足惜。”
李师淡然道，仿佛的不是他人生死。
“放屁！这句爷替沈姑娘回你，一命不足挂齿，你怎么自己不去祭？你身为师，上回禀不是更清楚明白？
妖邪，爷看你才是妖邪，你全家都是妖邪，如今你邪气已经侵入骨髓，爷断你寿不过一年！”
胡涂突然开口，朝臣们从未见有人敢如此嚣张粗鲁，一时愣住了，接着哗然。
“何处来的儿，敢在君前狂妄胡言，还不带下去！”顾相大怒，吵架还有带帮手的，而且这帮手分明是泼皮无赖。
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这无赖比兵有过之无不及。
“慢，既论对，沈氏的门客自然也可代言，至于言语粗俗……话糙理不糙嘛，顾相状元出身文采风流，就不要与寻常儿计较了。”
敏亲王抬手阻止那些殿前护卫，缓声道。
皇帝看一眼敏亲王，又看看面色难看的李师，转头向胡涂：“你师邪气入体，寿不过一年，若他一年后无事，朕便取你性命，可好？”
琉璃大惊，转身就要阻止，却听见胡涂已经朗声答道：“好！”
群臣再一次哗然，这是以命相搏啊。
皇帝以为胡涂是逞口舌之快，威胁他一下，让他求饶，也给李师挽回面子，没想到这少年竟然答应下来，也是惊讶。
“李师他为何会……”皇帝狐疑地眯眼去看李师，仿佛这样就能看见是否真有邪气入体。
座中的恩义候却是瞳孔猛缩，紧紧注视着胡涂。
琉璃向对面臣子中的景潇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李师前世三年后才病逝，为何胡涂的会提前两年？
“儿意气之争，不必当真，还是请李师继续论对吧。”恩义候温和笑道。
李师连续两次祭都口吐鲜血，虽施法是伤元气，但也不至于此，听胡涂这么一，虽然并不知道他懂医，心里也有了阴影。
“师窥道，为上使者，以达意于民，职责未尽，不敢擅离，不如沈姑娘来论，可知道意将有何征兆。”李师静下心，凝视琉璃问道。
荧惑守心并不是李师胡诌的，只是这预见不是应在当年，前世是五年后皇帝驾崩，这也不算有错，他知道自己所言非虚，倒要看看琉璃有何道行，能知意。
“好，我便三件事吧，不能多，我怕吐血。”琉璃浅笑道。
李师的脸先青后红，朝臣们也有垂头忍笑的，景潇目光一直落在琉璃身上，这时唇角勾起，粲然一笑。
“第一件，昨日涿州一女子产下婴儿，此儿生而能言，家中人将其当做妖魔附身，沉进水塘，此儿被一老翁救起，从此不哭不笑，京城一月后会得消息，因那产婆入京走亲戚而传开。”
“第二件，十日后庄国皇帝飞升成仙，庄国太子登基。”
第一件时群臣还是窃窃私语，到庄国皇帝飞升，立刻炸开了，皇帝也坐直了眼睛睁开，“你什么？”
“还有第三件！”琉璃高声道，侧头看顾相。
顾相莫名地有些毛骨悚然。
“顾相，您此时最好回府看一看，家中，该是出大事了。”琉璃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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