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真就看着顾娘“干打雷不下雨”的嚎，心想：这孩子恐怕比阿石聪明一点，竟然能明白过来阿蜜是骗她的。
可惜，真·五岁的孩子，想跟她斗还是太嫩了。
得了萦芯一个眼色，阿蜜拽了阿甜一把，打着夸张的哈欠走了。
阿甜便促狭的回看了萦芯一眼，跟着她也走了。
屋里，就只剩眯眼躺着的萦芯，阿饧甚至把灯火都吹熄，也作势要继续睡。
“咳咳咳……”顾娘又把嗓子喊劈了，咳嗽了半连口水都没，最后只能语焉不详的道：“饿……”
黑暗里，萦芯两眼突然睁圆，吓了顾娘子一个激灵。
“你跟着我，阿娘，我饿了。”
“阿娘……果饿了……”
“不对，是我，重新，全了。”萦芯把“我”字咬得很清晰。
“阿娘……果……饿了……”顾娘却依旧学不明白。
这下轮到萦芯狠敲了下榻板！
女孩子开语都早！自萦芯今日头次见到顾娘，这孩子一直表现得足够机灵，她甚至知道，如今只有她阿兄才是唯一一个能关心她的人！
她既有这个机灵劲儿，如何至今五岁了却连一个我字都不清？
阿饧赶紧重新点燃灯火，劝道：“娘子别气，慢慢教吧。”
萦芯哪里是气顾娘，她是恨丁氏的恶毒！
其实，阿石和顾娘才出母孝不过一年，顾禺一直在军营，两个孩子本就缺乏关爱，丁氏娇养阿石也就算了，如何能让顾娘少教到话都不明白！
“算了，你去给她躲米汤来吧。”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萦芯深吸一口气，强按下怒火。
阿饧便出去了。
院子里，一直等着的顾氏侍女把端着的大漆盘递给她，欲言又止。
阿饧以为她是心疼自家娘子，低声道：“放心吧，我家娘子心慈得很，不会真苛待娘的。”
侍女点点头，便把怀里揣着的一个包裹揣到阿饧怀里。
感觉怀里不是钱物，软软的，阿饧便先回去伺候了。
顾娘看见又是米汤，果然不干了，她倒是学乖了一点，先道：“吃羹！”
萦芯听她“吃”字得准确，松了她可能是大舌头的担忧，只道：“你也不是第一次守孝了，什么时候守孝前十让你吃羹了？”
顾娘一愣，她知道守孝，不过母孝最艰难的时期，她才两岁，哪里记得，尖叫道：“吃羹！”
“唉……我也想吃没得吃呢，你要不喝，我可喝了，正好也饿了。”萦芯端起碗道。
顾娘自能跑，哪一日不是让人追着喂饭，就这“你不吃给谁谁谁吃了”的招儿，简直太熟悉了！
她以为萦芯就是，最后还得求着自己吃，然后她继续拒绝，三五回合后就能吃上羹了。
结果，萦芯见她依旧喊着：“吃羹！”，真就一口把米汤全干了！
向顾娘展示下一滴不剩的碗底，萦芯揉着饱胀的胃，道：“我吃饱了，睡了，你继续喊吧。”
阿饧憋着笑，拿着空碗出去，对在外面看着窗上的影子、听着屋里对话，目瞪口呆的侍女低声道：“再来一碗！快！”
顾娘不可置信的看着阿饧空着手回来，服侍着萦芯躺下，吹灭烛火，睡了。
“哇——啊——吃羹！哇——”顾娘这下是真哭出泪来了！
哪怕两耳嗡鸣，萦芯也不搭理她，顾娘哭到鼻涕掉在衣上，肚肠饿得抽动，终于认命了：“阿娘，果饿了……吃汤……”
“嗯……”萦芯做出困倦的样子爱答不理。
还是阿饧第三次点燃烛火，去外面给她端来一大碗米汤。
顾娘捧着她脑袋大的碗，咕嘟咕嘟全喝了。被阿饧擦了脸，又换了衣，这才委委屈屈的缩在榻里，一觉睡到大亮。
第二，顾娘醒来时，屋里只剩阿饧了，洗漱过后，早饭依旧是米汤。
她蔫蔫的喝了几口，没一会儿，脱木让人送了药来。
昨日烧的迷迷糊糊时还罢了，今日清醒着让她喝药那可真是太难了。
不过，萦芯早有预料，阿饧便按照萦芯的指示，偷偷在她耳边道：“娘，你要是把药喝了，我去给你偷肉吃！我家的肉，老香了！你都没见过！”
其实屋里就她俩，顾娘看着阿饧咽了咽口水，闻着药也不算难闻，便一狠心，干了！
“啊呀！”阿饧浮夸的道：“娘啊！我第一次见人这样一口就能喝完药的！太厉害啦！真不愧是顾氏的女娘啊！太厉害啦！”
顾禺活着的时候，顾娘什么夸张的马屁没听过，她还真不在乎，一指门外，“肉！”
“嘘！不能让人听见，不然就没啦！”
顾氏侍女在自己屋子里，看着院子里阿饧夸张的做贼身法，心道：“也就能骗个刚五岁的娘了。五岁半都难！”
昨日上午，来吊孝的都是广固头等重臣大户，今日是次一级的。
萦芯依旧谁也没记住，反正来日方长。
不过今日，阿石的面色倒是好了许多。自那他“单枪匹马”的跑来别院，长生就靠足够“狗腿”成了他的近侍。
有娘子开口子，虽然不能大鱼大肉，但最起码给他“偷渡”了几口干的。
其实，顾氏人都心知肚明，武勋世家这方面没文臣那样吹毛求疵，不然战起时，战场上战死几个长辈，战场下就得饿死几个晚辈。
如今这样偷偷摸摸，也只是因为现在不是战时，且这两重孝太重了！
整个顾氏，只有心有愧疚的顾毗，哪怕他书童把吃食摆在他面前了，也真吃不下去。
下午，李清请辞，带着阿诚、阿登的棺和娘挑剩下的八十个新奴，由一郎带路，回了李氏在广固的家。
送走阿耶一行后，萦芯看顾娘状态好了许多，便让她给她阿翁和阿耶上了香，跪了两个时辰。
自得知顾禺残了，顾娘在丁氏手里受到的待遇就断崖式的下跌！五岁的孩子逻辑虽然简单，可也明白了许多事情，伏在拜垫上，呜呜咽咽的哭了半个时辰。
后面一个半时辰基本上是哭睡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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