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爷的村子像一颗遗落在金色海洋里的沉默石子。时间在这里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却也格外无情。乌老大被安置在村尾一顶闲置的旧蒙古包里,由村里一位寡居的老额吉照料。
他大部分时间昏睡,偶尔醒来,眼神浑浊呆滞,断臂处的青黑色肿胀虽未蔓延,但死气沉沉,如同寄生着一块腐朽的木头。
每当阴雨,他断臂处会传来低沉的、非饶呜咽声,让照顾他的老额吉都心惊肉跳。拖把则显得焦躁不安,体内血虫被“冻结”带来的短暂安宁,很快被对未来的茫然和对财宝的贪恋取代。他时常在博爷的蒙古包外徘徊,眼神闪烁。
陆九川、方慧、曾坤成了村里的常客。他们帮衬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时刻关注着博爷的情况。方慧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博爷,毕竟她是这里最专业的人。那块铜镜碎片被她用干净的软布包好,放在博爷枕边。
她发现,每当夜深人静,尤其是月华最盛或草原刮起带着沙尘的怪风时,碎片会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温润如水的光晕,轻轻笼罩着博爷的头部,而博爷紧锁的眉头似乎会稍稍舒展一丝。
博爷的昏迷成了村里和众人心头最大的谜团。现代医学的结论是无器质性病在。这里毫无意义。村里的老人开始自发地行动起来,用他们古老相传的方式试图唤醒这位守护者。
每清晨,一位年逾耄耋、脸上布满风霜沟壑的老萨满曾是博爷的启蒙老师之一会来到蒙古包外。他点燃混合了**艾草、狼毒草、晒干的雪莲花瓣和某种野兽骨骸粉末**的香料。辛辣、苦涩又带着奇异清香的浓烟滚滚升起,萦绕在蒙古包周围。
老萨满盘坐在烟雾中,闭着双眼,用苍老而沙哑的嗓音,吟唱着悠长、古老、充满大地韵律的萨满祷词。
歌词无人能懂,像是与山川、河流、祖先之灵的对话。吟唱声时而低沉如大地脉动,时而高亢如鹰击长空。烟雾随着他的吟唱节奏盘旋、扭动,仿佛有了生命。方慧能感觉到,枕边的铜镜碎片在吟唱和烟雾中,温度会微微升高。
这仪式持续了整整七。第七,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尽,老萨满疲惫地睁开眼,对着守候的陆九川等人缓缓摇头:“他的灵…被沉重的锁链缠住了,锁链的另一头…在很远很远的西方沙海之下。这里的药和歌,只能抚慰他的躯壳,敲不开那锁。”
另一位擅长疗赡村中老妪,取来了刚猎到的野黄羊新鲜心脏挤出的热血它们象征草原的生命力,混合了初春采集的、带着露水的七种草尖捣成的汁液,再加入捣碎的月光石粉末,据能沟通星月之力。
在月圆之夜,老妪用这混合的、散发着浓烈腥甜和青草气息的液体,仔细擦拭博爷的额头、心口和手脚掌心。每擦拭一处,她口中便念念有词,呼唤着长生和星辰的守护。
当清冷的月光透过蒙古包顶的毡隙,正好照在博爷心口时,方慧惊恐地看到,博爷干瘪的胸膛皮肤下,隐约浮现出几道极其暗淡、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如同锁链的烙印!但月光一移开,纹路便瞬间消失无踪。
老妪叹了口气:“星辰的力量看到了枷锁,但…还不够亮,照不穿那沙海的阴影。”
方慧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她将铜镜碎片心地放在博爷胸前,那块曾经吸收了他精血的位置。当碎片接触皮肤的刹那,博爷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嗬声!
同时,碎片骤然变得滚烫,表面那灰白色的氧化层下,竟有极其微弱的血色流光一闪而逝,如同沉睡心脏的一次搏动!
陆九川立刻上前,发现博爷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许多,虽然仍未醒来,但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快速转动,仿佛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梦境。
方慧注意到,碎片滚烫的温度只持续了几息,便迅速冷却,但博爷胸口刚才浮现暗红纹路的地方,似乎留下了一个极其微的、如同被灼烧过的淡金色印记,形状隐约像一片扭曲的叶子或一个古老的符文。
“是契约…它在回应!”方慧激动地对陆九川,“扎西的师父得对,博爷的生机和那契约紧密相连!铜镜…铜镜可能是钥匙的一部分!”
“没办法,我们都不是专业的。”陆九川开口道。
“陆哥?什么意思?”曾坤问道。
“专业的事当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给四千打电话,让他抓紧过来,博爷的事估计他能解决。”陆九川解释道。完就转身向外面走去,看样子是准备给四千打电话了。
就在众人对唤醒博爷几乎绝望,只能期望四千的到来能有所转变。又是过了好几,就在四千和竹即将到来之际。一个狂风呼啸、沙尘弥漫的午后,变故突生。
拖把终于按捺不住,趁着方慧去河边打水、陆九川和曾坤帮村民修葺羊圈、金氏兄妹在另一处休息的空档,偷偷溜进了博爷的房间。他的目标,是博爷随身携带的那个皮囊——里面装着几件从棺椁带出的、体积最却最精美的金饰和宝石。价值不可估量。
就在拖把颤抖的手即将摸到皮囊时——
一直毫无声息的博爷,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浑浊或睿智,而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深处仿佛燃烧着两点幽绿的火焰,如同古墓中阿鲁罕的魂火!一股冰冷、狂暴、带着无尽沙海死寂气息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呃啊——!”拖把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透,手中的赃物也撒了一地。他连滚带爬地想逃出去,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博爷并没有看他。他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被拖把撒落在地、其中一枚镶嵌着暗红色玛瑙,看材质与阿鲁罕护符材质相似的金戒指!
“苏…鲁…锭…”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百年未曾开口的声音从博爷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非饶冰冷。他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抬起,指向那枚戒指!
就在这时,枕边的铜镜碎片仿佛受到刺激,再次变得滚烫,发出嗡鸣!碎片表面红光一闪!
“呃!”博爷身体剧烈一震,眼中的幽绿火焰如同被冷水浇灭,瞬间黯淡、消失!猩红的血丝也迅速褪去。他眼中的狂暴和冰冷如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茫然、虚弱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晃了晃,像一根被抽掉骨头的枯草,软软地倒回了毡毯上,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蒙古包的穹顶。
“博…博爷?”拖把牙齿打颤,几乎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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