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中的酒猛然间醒了一半儿，一下子坐起来，盯住了他，车灯的反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白了。
蒋中问：这是往哪儿开？
到我家里去。他轻柔地回道。
蒋中继续问道：你家在哪儿？
在南岗，是一个村子，我在那里租的房。那个女司机一直没回头，她专心致志地朝黑暗的远方行驶着。
蒋中只看着他一头黑发，继续问道：为什么要上你那儿去？
刚才车开到怀柔公寓，怎么都叫不醒你，我也不知道你住多少号，就只好把你带回来了。话间，车果然开进了一个村子，七拐八拐的停在了一个大铁门前，他付了车费之后，扶着蒋中下了车。
蒋中四下看了看，院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家点灯，所有的房子都是黑乎乎的，有一种阴森之气，他没听到一声狗叫，这不符合农村的常态，他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然后又伸过手来扶他，蒋中感觉他不是来扶他，而是来拽他的。
他声：我想回去。
回哪儿？等你回去，都亮了。完，他就把大铁门关上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蒋中还没有完全醒酒，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的房子好像是面朝北的，房子里很简陋，好像只有两样东西，地上一张床铺着黑色白格子单子，墙上一幅画是着名黑白木刻，一个饶难受，作品一直是无产者雷战鼓为资本主义丧钟，进门之后，他就脱掉了蒋中的衣服，接着他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蒋中突然醉醺醺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抱着他摔到床上，低声：完事之后我再告诉你。
这女人看起来很宁静，实质上非常狂热，他好像贪嘴的孩子一样，把蒋中吸引了一遍又一遍，蒋中在仙境和地狱之间上下升降，他感到自己活不过今夜，不过他庆幸的是，自己这样的死法比宏源那可幸运多了。
当第一缕曙光透过窗子爬进屋的时候，他疲惫地从蒋中的身上翻落下来，平静了一会儿，他，我叫梁三立，就这样，蒋中和梁三立混到了一起。
蒋中后来才知道，李作文请他吃饭的第二，梁三立就悄悄离开了万能公司，而南岗村这个房子就是他离开万能公司之后租的，他暂时还没有出去找工作。
你为什么辞职啊？蒋中问他。
为什么？他淡淡的，这时候，他们一起坐在蒋中所住的阳台晒太阳，十九楼超远望去，高高矮矮的楼房好像大大的石头，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渺的人类呀，如同石缝间的草，顽强的生长着，在狭窄，凶险，重压的环境中，每个人都学会了存活的技能。
蒋中问道：是不是李作文对您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梁三立清清楚楚地：我和他早就睡在一起了。
蒋中的心一下子有点儿不舒服，梁三立把脸转向了他，他可是黑社会老大，你动了他的女人，怕不怕？
蒋中把话头扯开：他什么时候来哈市的？
梁三立道：好像七八年了吧，最早他在搞水果批发，欺行霸市，在市场没有一个人干惹他，后来他干脆不做生意了，拉了一群兄弟专门收保护费，在那儿期间，有好几个人先后被他割断了脚筋，再后来，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拆迁办的主任，那些钉子户一听他的大名就乖乖的搬了，去年，他还成立了万能公司，想做谁的生意就做谁的生意。
他霸占了你？
不，我是自愿的。
那你喜欢他？
不知道。
太阳偏西了，他们进了屋，梁三立走到写字台前，看那本儿圣经，这本书宽阔而厚重，褐色封面上烫着金字，四个脚包着黄铜皮，像一个精致的匣子，他用左手一边翻一边：你信他吗？
蒋中直接道：不信。
那你为什么还要看他？
我只是想学学欺骗的艺术，圣经，神爱世人，野和华颁布的实践之一就是不可杀人，可是他自己却大开杀戒，遭到他击杀的人，有数可查的就有万千个，没有数字可查的那就更不计其数了。
梁三立翻了翻，了一句：洪源是谁？这不是你的书？
蒋中目的把目光看过去，走过去看了看，扉页上果然有洪源二字。
当时他和洪源每人买了一本圣经，他逃离公司那拿错了，他这才明白这本书里为什么加着红源的照片。
哦，是我拿错了。他：那次吃饭，你好像过这个人。
是的，他死了，我的那本圣经永远调换不回来了。
你和他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梁三立叹了口气：哎，这本书应该算是遗物，你那本书也成了遗物。
接着，蒋中对梁三立讲起了他和洪源的友谊，他的脸上充满了怀恋和伤感，他当然没有提那笔巨款的事，梁三立听得十分认真。
当蒋中讲到一个女人驾驶宏源的车直接开进了深谷屋，两个人双双毙命，那个女饶脸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谁的时候，梁三立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蒋中吃惊地：这么恐怖的事，你还笑得出来？
他止住笑，淡淡地，我在想，假如医生能把女饶脸一点点修复，重现他本来的面目，那可能是更恐怖的。
这，梁三立离开怀柔公寓，回南岗子村去了，他要把那里的房子汪，搬过来和蒋中住一起，蒋中要陪他一起去，被他拒绝了。
晚上，蒋中一个人没事儿离开公寓，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
阴了，远有隐隐约约的雷声滚动，他一直在想量算力，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女人，他不清他比他更高贵还是更低贱，但是他承认自己被他迷了心窍，现在他不再想走进那些歌厅找姐了，他被梁三立抽干了，目前只需要休息，于是他走进了一家电影院，电影院里空空荡荡的，竟然没有一个观众。
他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演什么电影，他坐了好长时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全场的灯都灭了。
电影已经开演，他有些不忍心整个电影院为一个人服务，他们不是亏本儿了吗？
今放映的竟然是一部恐怖片，开头儿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有一群青年男女在雨中跳舞，蒋中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孤独和空虚。他转身朝后看了看，一排排的座位，被荧幕的光闪得忽明忽暗，他又转头朝左右看了看，那些空空的座位都端端正正的抄着银幕，好像正在面无表情地观看着。
突然，电影里的一个女人惊叫起来，他在雨水中发现了一截断手，右边有动静，蒋中转头去看。
电影院里终于迎来邻二位观众，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雨衣，看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只不过那声音被电影里震耳欲聋的雷声，雨声遮盖了，进来之后，他并没有摘掉头上那宽大的羽帽，那羽帽低低的挡住了他的眼睛，他走到蒋中这一排，侧身走了进来。
开始的时候，蒋中没有太在意，整个电影院只有两个，做得近一点儿更好，尤其是看恐怖片儿，另外，如果这个人坐在他的后面，那么他也感到不安全，相反，这个人坐在他的前面，后脑勺儿对着他，人家也会感到不安全，可是蒋中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一直走到了蒋中的旁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这太古怪了，整个电影院里位置都是空着的，他却偏偏坐在了蒋中的身旁，更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脱掉羽衣，也没有摘掉羽帽。
蒋中看不见他的脸，只闻到一股与腥气，他不安的朝左边看了看，又看到一个人，他的个子也是高高的，同样穿着黑色雨衣，带着阴险的羽帽。
这个人同样走到蒋崇这一排，侧着身子走了进来，他也要坐蒋中旁边，像兔子一样狡猾的蒋中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头，他趁二人还没逼近，猛然站起，从中间纵身一跃，跳到了后一排，那两个人立刻跨越座椅追赶他，蒋中身体干瘦灵活，转眼间就翻过了六七排座椅，而那两个高大不明身份的人显得笨重多了，他们还在跨越那一拍座椅的阻碍时，蒋中已经跑到了通道上，拼命朝出口冲出去。
他逃出电影院，一直在打雨中奔跑，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电线杆上高高挂着路灯，光线很暗，地上哗哗流淌的积水淹没了蒋中的鞋子，他慢慢的停下来，气喘吁吁的在大雨中朝前奔走，完全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了。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他没穿雨衣，也没打伞，他长长的头发和胡子都被雨水浇得顺顺的，浮在苍白的脸上，不过他走得慢悠悠的，好像在散步。
这个人走到蒋中跟前时，突然伸出手指着他，嘿嘿的傻笑起来。
这个神经病，下这么大的雨，你还不回家呀？蒋中回到怀柔公寓家门口儿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手机突然响了，他打了个冷战，立刻掏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怎么也想不起是谁，就接了起来，是李作文，他心平气和地：让你跑掉了。
蒋中没话，你抢我的马子肯定活不了，蒋中还是没有话，你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蒋中低低地，在我跳椅子逃跑的时候，你那两个手下应该立刻跑到通道上，把守住两个出口，那样我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完，他就挂断羚话，而且还关了机，他至此才知道，原来李作文在派人追杀他，而不是警察，但他宁愿是警察。
他像个落汤鸡一样哆哆嗦嗦的打开门，发现房间里亮着灯，他立马警觉起来，他没有关门，留下了退路，然后蹑手蹑脚的朝里走去，在幽幽的灯光中，梁三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手拿着一只针管儿，扎进白嫩的胳膊里，朝里面注视着什么。
他有这个房子的钥匙。蒋中呆住了，蒋中想起了他在床上的疯狂，陡然明白了那一定是这个东西的作用，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你回来了。
蒋中带着梁三立离开了，回到了家乡，蒋中是开车回去的，经过一个县城，在吃饭的时候，蒋中离开梁三立的时候，在厕所里给文心打了个电话，他想探一探温馨的虚实，如果她真的已经嫁人了，那么他就大张旗鼓地领着梁三立回去，如果他还有再续前缘的意思，他就考虑把这个梁三立甩掉。
文心，我回来了，你在哪儿？文心似乎感觉到很吃惊。
我还在路上，用不用我我给你找个房子？不用，我先住宾馆吧，过些也许我还要走。现在蒋中已经肯定文心已经搬出那个两年前和他同居的那个房子了。
文心问：我们电视台和很多宾馆都有关系，可以打折，你打算住哪家儿？
蒋中想了想：黑鹅吧。
文心：我们电视台跟他们没有什么联系，你换一家吧。
哦，那不用麻烦了。对于蒋中来，省不省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想知道他和文心还有没有戏，他在内心里是爱他的，如果当年他不逃离气和台，那么也许他和他都已经结婚了，这两年来，他越是惶恐不安，越是思念他，后来他之所以一直没给他打电话，是因为不敢，现在那笔巨款已经所剩无几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文馨，你现在住哪儿？他突然问，文心愣了一下，：我住在靠山的一间别墅。
他不但有人了，而且还找了一个有钱人，不过蒋中仍然不死心，那哪我去看看你，方便吗？
不用了，还是我去看你吧。文心马上阻止道。
这下儿，蒋中的心彻底凉了，最后，他：那过两我再联系你，你不要对任何人我回来了好吗？
文心：嗯，放心吧，我不会的。
蒋中的家乡不像历史古城那样方方正正，街道横平竖直，它的街道很乱，都是斜的，好像一个孩子在纸上随意画的笔道，几乎没有一条是正南正北或者是正东正西，第一次看到河的人很容易迷路，这是一个没有方向的城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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