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舒推开张阿婆的房门时，张阿婆正坐在床边叠衣服。
季思远和季思安虽然都回了鹏城，但周美珍夫妻俩在海城盯着项目，下半年才会回去，所以时不时都会来给念鹏送衣服和吃的东西。
孩子长得快，有些衣服没怎么穿都变了，张阿婆就洗干净整整齐齐叠起来放到床头柜子里，谁家孩子有需要的，那就送出去。
这筒子楼里面的人大多善良，但踩低捧高的人也不少，除了赵婶、林婶子几个人，暗地里看张阿婆笑话的人也不少，但除非真的跳到张阿婆面前，平日里也很少见她和谁生气。
谢云舒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坐过去帮着叠衣服：“阿婆，念鹏去上学了？”
张阿婆笑着点了下头：“昨大概玩得太高兴，半夜睡觉还在念叨着石狮子，早晨起来睁不开眼，今上学差点迟到了。”
她起念鹏的时候，眼中带着慈爱和暖意，那是老人对孩子最真实的疼爱，哪怕念鹏和她毫无血缘关系。
谢云舒突然想到时候，她总是和人打架，有一次放学回来脸上都带着伤，两个辫子也乱糟糟顶在脑后，爸爸上班还没有回家，妈妈去乡下干农活也不在，她就一个人去水房洗脸上的伤。
张阿婆那个时候头发还没有全白，她看到谢云舒心疼坏了，把人带到自己房间，给她用干净的布擦了伤口抹了药,还煮了一个鸡蛋给她吃。
而她又和张阿婆有什么血缘关系呢？只是一个邻居家的孩罢了……
这样善良的阿婆，怎么会有三个不孝顺的儿子？
谢云舒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阿婆，她们都你孙子来接你去京北。”
张阿婆叠衣服的手一顿，轻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昨送念鹏就会忍不住问呢，结果憋到了现在？云舒，你可比原来能沉住气多了。”
以前的谢云舒那火爆脾气，可真是藏不住半点事。
谢云舒看张阿婆神色如常，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嘿嘿笑了一下：“阿婆，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张阿婆好笑看她一眼：“也没有什么不能的，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出去打人。”
这话谢云舒不乐意了，她鼓起来腮佯装生气：“我现在已经很沉稳了，都好几个月没打过架了！”
“真的？”张阿婆斜睨她一眼，明显不信：“你没打翠萍？”
她俩不定到了八十岁，牙齿掉光，还要一个嘴巴毒一个下手快呢！
谢云舒眨眨大眼睛：“没有，我们可是筒子楼最要好的朋友。”
张阿婆晒笑：“信你才怪，昨翠萍回来还在外头念叨你踹她屁股。”
谢云舒：“……”
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谢云舒透过窗户下意识朝外看去，早晨的阳光反着光看不真切，但能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从车上下来。
等着走进了一点，谢云舒才咬牙切齿站起来：“程江南？”
张阿婆波澜不惊开口：“找我的。”
“阿婆？”谢云舒回过头去，拳头已经握起来：“他们前两就来过了是不是，程江南不是个好东西，你……”
话到一半，谢云舒又咬住唇，如果程家真的和阿婆有关系，甚至阿婆是程江南的奶奶，那阿婆会不会真的同他们一起回去？
这么多年张阿婆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程家人哪里露过面？
可是，可是奶奶真的会不认自己孙子吗……
张阿婆干燥但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我还指望你和念鹏给我养老送终呢，又胡思乱想什么？”
谢云舒紧绷的后背因为这句话松懈下来，她重新坐下来：“阿婆，你和程家什么关系？”
张阿婆笑了笑：“没有关系。”
谢云舒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又重新站起来，拳头再一次握起来：“我现在就把这个王鞍赶走！”
她完这句话一把拉开房门，程江南要敲门的手顿在那里，看到谢云舒毫不意外，甚至摸了摸旁边孩子的头：“壮壮，这是你云舒姨。”
那男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左右，和念鹏差不多的年龄，大脸盘子吃挺胖乎，依稀可以看出和程照辉有几分相似，看见谢云舒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姨。
谢云舒挡在门口，虽然个头没有程江南高，但气势半点不虚：“程江南，你来我阿婆家里做什么？她可不认识你们程家人，带着孩子赶紧滚，再来一次我就让公安同志把你们抓起来！”
程江南半抿着唇笑了：“云舒，你这脾气真应该收一收了，不然以后在生意场上太容易吃亏了。”
他语气熟稔，更没有半点不自在，好像在京北和谢云舒针锋相对，并且让谢云舒一举把程家人送进大牢的事情不曾发生。
谢云舒眯了眯眼睛：“滚。”
程江南像看一个调皮的姑娘：“我大你好几岁，按理你应该喊我一声表哥，我不与你计较这么多。今我带壮壮过来，是想让他见一见奶奶。”
谢云舒堵着门口不让他进：“谁是你奶奶？程家人还有这种坏习惯，随便乱认亲？”
程江南也不生气，他目光越过谢云舒的肩膀看向里面的张阿婆：“奶奶，我父亲病重大概也撑不久了，他现在只想见你一个面，他自己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再能亲口喊你一声娘。”
阿婆的儿子快死了？
谢云舒怔然，没有想到程江南用这样的借口，她和张阿婆亲如祖孙，可这个亲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儿子快要去世，当娘的真的能硬下心来吗？
她知道，阿婆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张阿婆慢吞吞把手中的孩子衣服放到柜子里，只看了一眼程江南：“我那就和你过了，我和程家没有关系，也不是谁的娘，既然你父亲病重，你更应该回去尽孝，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除了云舒和念鹏，谁也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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