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死寂得可怕。
两个孩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面色惨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浸透了衣衫。痛苦的呻吟从他们喉咙里溢出,细微却揪心。
李虎和张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们只能惊恐地望着那座名为“王山”的黑色山峦,感受着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
老爷……真的失控了。
这个念头让李虎心胆俱裂。
然而,那头恐怖的巨兽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它只是静静地矗立着,庞大的身躯上,那些刚刚因为剥离本源而裂开的恐怖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黑色的血液倒流回体内,仿佛时间逆转。
猩红的兽瞳中,暴戾与混乱仍在翻涌,但在这片混沌的海洋深处,却有一点微光,如惊涛骇浪中的礁石,顽固地坚守着。
那是属于“王山”的,最后的人性。
他正在与另一个“它”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战争的代价,就是他每维持一秒清醒,神魂就要被磨灭一分。
他没有时间了。
“泽儿……”
一道断断续续,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精神意念,在王志泽的脑海中响起。
正承受着海量信息冲击的王志泽猛地一颤,他强忍着大脑快要炸开的剧痛,看向那庞大的黑影。
“爷爷……”
“玉简……”王山的声音带着无法形容的疲惫与痛楚,“看……看清楚……”
随着这道指令,王志泽手中的黑色玉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之前温和的引导,而是一种近乎野蛮的灌输!
无数扭曲、古老的符文从王山的兽躯上浮现,它们挣脱了血肉的束缚,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数据流,疯狂地涌向玉简。
“啊!”
王志泽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剑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旋转的黑暗星云,那就是“涡轮陷阱区”。他看到了御兽宗的先祖们,是如何狂热地尝试沟通这片星云,并最终引火烧身,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污染”所侵蚀,化作扭曲的怪物。
他还看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
所谓的“血肉之钥”,根本不是一把用来开门的钥匙。
它是一种坐标,一种信标,更是一种……祭品。
当一个被“高维污染”侵蚀到极致,并且与这片禁地本源完美融合的生命体出现时,他就会成为“钥匙”。而开启封印核心的方式,就是将这把“钥匙”彻底献祭!用他的血肉、神魂、乃至存在本身,去填补封印的某个缺口,从而换取一个短暂的、可以进入核心区域的“门”。
而他,王山,就是这数千年来,最完美的“血肉之钥”。
“主上”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杀死他,而是要“使用”他。
“不……不要……爷爷!”王志泽瞬间明白了爷爷的意图,他哭喊着,想要挣扎,却被那股信息流死死地钉在原地。
王山没有理会孙子的哀求。
他将自己对这股扭曲法则能量的所有理解、所有掌控经验,连同御兽宗数千年来的诅咒与宿命,毫无保留地、全部烙印进了玉简之郑
他要用自己的牺牲,为孙辈斩断这份诅咒,或者……将这份诅咒,化为他们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做完这一切,王山兽瞳中的那点人性光芒,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他强撑着最后的意志,两件东西从他身上飞出,径直落在了李虎面前。
正是万德的储物戒,以及那艘巧玲珑的破障舟和古朴的定星盘。
“李虎……”
“老……老爷?”李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破障舟……定星盘……带他们……走……”
一股陌生的信息流涌入李虎和张梅的脑海,那是关于这两件法宝最基础的操控方法。简单、粗暴,却足够他们使用了。
“无论……发生什么……”王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保护好他们……玉简……会指引你们……”
李虎和张梅愣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老爷不是失控了。
他是在……托付后事。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王山不再理会他们。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那颗山峦般巨大的头颅。
那根曾经能轻易撕裂金丹修士护体灵光的狰狞利爪,此刻却在剧烈地颤抖。它心翼翼地,仿佛生怕弄碎一件稀世珍宝般,伸向了王志泽的头顶。
王志泽停止了哭喊,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巨爪。
他没有感觉到恐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
他伸出自己的手,主动贴在了那冰冷、粗糙,仿佛岩石般的巨爪上。
“爷爷……”
巨爪微微一顿,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头顶,与其是抚摸,不如是一种停靠。
一股最后的、温暖的意念,顺着血脉的连接,流入了王志泽的心底。
那里面没有仇恨,没有诅咒,只有无尽的期盼和……爱。
王志泽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王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孙子,那双猩红的兽瞳中,倒映着他们的身影。有不舍,有眷恋,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决绝的死寂。
他身为王家之主,身为他们的爷爷,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托付,已经完成。
他缓缓抬起头,那颗狰狞的兽首转向了身后那个被轰开的、通往地底更深处的黑暗洞口。
“吼——!”
一声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咆哮,震彻地。
那双猩红的兽瞳中,最后一丝人性之光,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君临下的暴戾与冰冷。
他庞大的身躯立于溶洞中央,一动不动,仿佛一座亘古长存的黑色雕像,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悲壮气息。
他在等待。
等待着敌饶到来,也等待着……自己作为“钥匙”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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