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六在一旁暗叫不好。
这耶律贤勇真是找死不等黑，的话简直就是在戳顾侯爷的肺管子。
眼看顾侯爷就要翻脸发作，秦鸢赶忙摇了下怀中的狗。
狗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耶律贤勇醉醺醺地斜着眼喝问：“什么声音？有刺客！”
话音未落，酒碗就朝屏风的方向袭去，却又被顾侯爷随意丢过的筷子打落。
酒碗和筷子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哪有什么刺客？”顾侯爷道：“你可别吓到了我的爱宠。”
“爱宠？”耶律贤勇环顾四周，“在哪呢？”
顾侯爷道：“你坐好，别乱动弹，我待会儿给你看。”
顾十六已然叫了人来收拾。
待碎片被拾走，地面擦拭干净，重新布上餐具之后，顾侯爷才吹了声口哨，唤道：“哮犬，快出来。”
“哮犬？”
耶律贤勇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似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但这会儿脑子不太够用，一时想不起。
“一定是一条大狗，可是侯爷的爱犬？经常带它打猎么？”
塞北的汉子没有不爱马爱狗的。
狗是他们最忠实的朋友，看家护院打猎放牧……无所不能，无处不在。
耶律贤勇竭力撩起下垂的眼帘，看了半晌，才看见一只被精心养的，娇滴滴，两个巴掌大的白毛狗怯生生，软耸耸地从屏风后面踅了出来。
耶律贤勇：“……”
顾侯爷其实也不知道他娘的这条狗叫什么名。
只是顺嘴就这么叫出来了。
当即便嘬嘬出声：“过来。”
哮犬很不给面子，走了两步，就驻足不动了，还仰着头看向耶律贤勇，汪汪两声。
半点儿威慑都无，还很有些娇滴滴的感觉。
耶律贤勇叹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奇怪，长得这么娇滴滴的，还起个这么威武霸气的名字。我家的大黑和大黄，养的糙，却是连狼都敢斗一斗的。”
顾侯爷干脆将酒壶朝他手边推了推，道：“你还敢来么？”
“敢，有什么不敢的？”
耶律贤勇喝得兴起，哪里还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立即豪气干云地接过，吹嘘道：“这算什么，就是再来上十壶也喝得下去。”
顾侯爷笑道：“十壶？我还舍不得给你灌呢，别光顾着喝了，这么好的菜一点儿不吃，岂不是浪费？总得吃几块羊肉垫垫肚子，别喝醉了。”
“喝醉怕什么，不醉不归。”
耶律贤勇直接对着嘴，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喝得兴起，又伸手捞了块羊排，放进嘴里大嚼，咬得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
秦鸢在屏风后面听的都起鸡皮疙瘩。
这塞北人可真是好牙口。
不得不夫妻同心，顾侯爷瞧着耶律贤勇那口白森森的牙齿也这么想。
耶律氏族人自幼在马背上颠簸着长大，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牛羊奶，这牙口真是坚实，若是咬块石头不定都能咬开。
“这羊肉做的不错，可惜少零味道。我们塞北人最喜欢将羊肉蘸野韭菜花酱用。没有这个有孜然蒜泥也成。”
“你尝尝这个酱。”
顾侯爷将自个面前的酱碟推了过去，“磨香油加了油泼辣子、芝麻、蒜泥，味道不比你的那两样差。”
耶律贤勇吮了吮指头，又捞了一块，丢进酱碟里蘸了蘸，再塞入嘴里。
“好吃。真是好吃。”
接着又吃了几大块羊肉，喝了两壶酒。
顾侯爷方道：“你这人性子耿直，只怕在你们族内也没多少投契的人，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只可惜你我不能拜把子。”
耶律贤勇哈哈大笑道：“京城瓦子里的书先生不是喜欢讲三国演义么？我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听。你知道我最喜欢谁么？”
顾侯爷想了想，道：“莫非是关二爷？”
“对！”耶律贤勇一拍桌子，道：“关云长单刀赴会，像不像我这样？”
“像！”
得了顾侯爷的肯定，耶律贤勇谈兴更浓，立即竖起了大拇指，推心置腹道：“顾侯爷你可真合我的脾气。我耶律贤勇长得丑，从就被人瞧不上，可又偏偏骑射远远胜过旁人，招人嫉妒。我这一生，起起伏伏都是因着这张脸和这身本事。只有你最知我心。”
“可惜咱们当初各为其主，”顾侯爷接过话道：“我可不是那等以貌取人之人，只喜欢有能耐的，有胆识的英雄。桃园结义是不能够了，但像关羽和徐晃那样相互敬重，咱们还是可以的。”
这话得推心置腹。
听得耶律贤勇流下泪来，泣道：“只可惜我生来就是耶律氏人，我曾经发誓要永远忠于少主。”
顾侯爷叹道：“你们少主野心勃勃，出手狠辣，行事猥琐下流，哪里值得有你这样好的部下忠心耿耿追随。我们大兴有句话，叫做良鸟择木而栖，你这身本事，换个主子必然能得重用。”
“不能，我已在神明面前折断三根羽箭发过永远追随少主的誓言。少主行事是不够光明磊落，我对着女眷妇孺下手也自觉不够地道。但一切为了耶律氏族，我个饶荣辱又值当什么？只是我愧对侯爷这份用心。”
耶律贤勇又喝了半壶酒。
顾侯爷拍着桌子，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个顶立地的汉子，只是你这般磊落忠心，旁人却未必会这么待你。我这番话并非是为了我自己，如今你在府中，耶律骨扎对我多有忌惮，我要动他一个异族质子真是容易至极。我这么都是为了你，大家都是英雄好汉，难免惺惺相惜。你这般明珠暗投，真是可惜至极。”
这番话得耶律贤勇低垂下头，半晌不语。
顾侯爷又命人上了两壶烧刀子，两人痛饮之后，顾侯爷道：“色已晚，我要回去陪夫人安歇了。耶律贤勇，今日和你喝的极是痛快。”
“我也是，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耶律贤勇依依不舍地被顾十六送回霖牢。
他躺倒在稻草堆里，浑身酒气，嘴里还嘟囔道：“顾侯爷，咱们不醉不归。”
旁边牢房被关着的两个人惊怒地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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