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已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可真正要面对的时候，未必能有想象中的坦然。
“呼~呼~”
铁棠大口喘息着，眼前浮现那短暂相聚的画面。
他双腿有些打摆，慢慢走回玉椅，一屁股坐下去，险些落了个空。
滴滴汗水止不住地滑落，心中像是有一团火骤然升腾，随后又被万载寒冰压灭。
冷热交替，心火煮沸肾水。
对于南宫月而言，秦尘陨落，已经是极其久远的事情，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可对铁棠而言。
不过是相逢、离别之后的再回首，可斯人已入万古墓冢。
大尊王身死！
秦尘也已身陨！
连风冰瑶如今都不知所踪。
长河对岸虎视眈眈，那些不可抗拒的力量，即将降临这片地。
届时。
自己又该失去什么？
铁棠倍感无力！
“我的实力越来越强，得到的事物越来越多，可失去的这些人与物……也不少呢。”
他轻声呢喃，好似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良久。
铁棠靠在玉椅上，目光如水，平静地看着南宫月。
“有多少人动手？”
南宫月微微摇头，几缕青丝随风摆动，如柳絮般肆意，为她增添了几分风韵。
“我也是道听途。”
“真正的参与者……无人知晓，那并非是一场围猎，也不是一次个人勇武的搏杀。
而是一场历经漫长岁月、无比惨烈的战争！
且大尊并非孤身一人。
他连辟九大正统，执掌悠悠万古，无穷岁月，是古往今来都无人可比肩的丰功伟绩。
其麾下超脱，如过江之鲤；骄豪杰，层出不穷；那是地生灵，最为辉煌璀璨的时光。
再也不会有了。
然而——
我等的对手也极其强大！
战争一起，纷争如潮。
尸山血海，难言万一。
地生灵无数次的轮回转世，让六道轮回难以承受，不知崩碎了多少次。
死去的各族尸骸遍布混沌星海，超脱的道果碎片就如流星烟火，一道接着一道划过际，永不停歇！”
铁棠听到此处，突然问道：“你也参与了那些厮杀？”
“自然！”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南宫月冷然道：“再残酷的战争，也总会有人活下来。”
“看来你经历了很多。”
“我宁愿不曾经历。”
铁棠沉默，他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落寞。
这场难以想象的战争，应该就是盘轩所的……史上第二混乱！
而在这场混乱之中，想必南宫月也失去了许多，许多。
“后来……”
“不知哪年哪月，关于大尊战败的消息传开，我等不信，依旧坚守。
可事实不会任凭饶情绪发展。
大尊再也不曾出现过。
包括那些无敌皇者，不朽霸主，统统都消失了。
至此。
结局不言而明。”
铁棠脑海中浮现过几道身影，缓缓问道：“厉沧海前辈，还有寒魄、赤凰、幽冥、姒玄胤、风陵岳、阴九煌、夙无涯、苍阙这些人……难道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么？
这几位，要么是秦尘的师尊、弟子，要么是他的心腹、属下。
都是资质绝高之辈，在当时就已经成就尊。
单论修为境界，其实与那时候的秦尘等同，如果这些人一直活下去……冒出几位无量存在也不稀奇。
“你的这几位……后来我只见过幽冥一人。”南宫月不假思索。
“他如今在哪？”
“死了！”
“幽冥不知如何活了下来，但最终死在了大鸿手上！”
铁棠眉头一皱：“大鸿？第九十九位正统么？”
南宫月有些诧异，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他，你连他也知晓么？
也对。
既然你与苏心菡联袂前来，知晓大鸿也不奇怪。”
“你见没见过这位正统？”
“见过。”南宫月足够古老，几乎知晓古往今来的一切隐秘。
铁棠不动声色道：“我想看看……这位与我、与秦尘齐名的存在，是何等人物。”
“无论是他，还是你，怎敢与大尊比肩？”南宫月的话很难听。
但她还是摊开右掌，一副过去的影像忽明忽暗闪现。
其上。
一连出现了十几位不同的人物，男女老幼皆樱
“既然你知晓他，就该知晓他的大道，这些都是我曾亲眼所见的他！”
仿佛怕铁棠不信，南宫月特意补充了一句。
而铁棠并没有怀疑！
只因他在那些身影之中，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仙风道骨，极为儒雅，正是道碑、永恒塔内的那副皮囊。
“竟然真的是同一人……”铁棠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永恒塔内的八人，个个来历不凡、身份神秘。
当时以铁棠的眼力，能够明显察觉出最强的三位，分别是盘轩、大鸿、莫心香。
剩余五人，包括自己在内，明显是弱了一筹。
但这——
并不代表什么！
“我们八个，若是按时间排镰…”
“最晚的是我，然后是莫前辈，然后……就到了大鸿，大鸿是第九十九正统，不如盘轩古老。
而花惜玉……应当介于大鸿与盘轩之间的某个时代。
眼下只有柳清涵、鲁修真二人，没有太多线索。
这两位。
从当时出手的功法、手段而言，应当与我一般，都并非生强大之辈。
很大可能，是排在大鸿之后。
至于你……你这个胖子，当初看着还有点呆傻可爱，没想到竟然是永恒殿最大的获益者。
且你。
才是最老的老骨头啊~
元庚，不知你死了没？”
铁棠在瞬息之间，就还原了八人该有的时代位置，虽然还有几人模糊不清，但大体上，不会有太多差距。
“这么看来，当初王亥与莫前辈，看到的那位僵尸真祖……就是……”
“你不是大尊，你也不是大鸿，我劝你放弃吧，不要做太多无谓的挣扎。
以你的实力、背景、来历，哪怕他们降临之后，你只是一位尊，也有足够资格上桌谈牛”
南宫月的话语，打断了铁棠混乱复杂的思绪。
他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满道：“只是一位尊？我很想知道……
莫非长河对岸，是尊遍地走，无量满头飞吗？
连你。
都是这种口气！”
南宫月并不争辩，只是淡然道：“你或许有机会，成为尊中的尊。
可那又如何？
即便是大尊当年，也要竭力迈入无量，方才敢谋划布局。
而你。
没时间了。
长河对岸，有超越无量的永生无量。
那是你无法理解的存在。
你只需知晓，哪怕你成为尊中的尊，用尽一切手段、计谋，也绝不可能杀死那些永生无量。”
“我知道。”铁棠脸色惆怅。
“永生三大定律，第一条就是：不会被低于自身境界的攻击杀死！”
这些，都是昔日秦尘所。
南宫月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还在寂灭境的铁棠，竟然能够知晓永生的线索。
“既然你知道，就该明白，一切都是负隅顽抗。”
铁棠摆摆手：“你这么多，到底想什么？”
南宫月道出了真实目的：“我不知晓，你是如何操控道尊殿。
或许，你可能真的是道尊殿的开创者之一。
不用急着否认。
现在的你不是，不代表未来的你不是。
你能见到大尊，已经明了有这个可能性存在。
但即便你真的是道尊殿的开创者……
我也想。
不要再招惹厄圣！
他不是孤家寡人。
我也不是。
摩罗空也不是。
你把我们都赶走……
那对你，对这片地的亿万万生灵，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只会招来祸端！”
铁棠沉思许久，并没有立刻反驳。
实际上。
对于自己到底能操控道尊殿到哪个地步……铁棠也没有丝毫把握。
少顷。
他缓缓问道：“苏心菡坐不聊位置，为何你们能坐？”
这必然不是实力问题！
因为道尊殿内的几人，包括厄在内，都是尊修为。
而苏心菡给铁棠的感觉……已经是接近始祖龙皇，介于尊与无量之间。
甚至可能就是无量！
单论如今的修为实力，苏心菡绝对是场中最强的那位。
所以铁棠才会请她出手。
“这个没什么，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们掌控核心印记！”
南宫月右手一翻，掌心上浮现了丝丝缕缕的纹路，最终汇聚成一面时刻变幻模样的铜镜，仅有婴儿巴掌大。
“世间流传的核心印记，一直只有五个，全都掌握在不同势力手上。
持有它们，才能登临殿内的道尊之位。”
铁棠眼眸一闪，捕获到了关键所在：“道尊之位？”
“你以为，道尊殿为什么叫道尊殿？”
“可是……你们只有五个印记，殿内却坐了六人。”铁棠明知故问。
旱魃，也就是莫心香，她其实是道尊殿八个座椅的真主之一，当然可以坐上去。
可是。
这件事只有铁棠自己知晓，其他人事前是不知的。
果然。
谈到此事，南宫月也皱起了眉头。
“旱魃很奇怪！”
“她与你一般，都是道尊之位自己选择，与我等截然不同。
你，还有可能是搭的开创者。
但她。
绝不可能！
你是不是知晓个中隐秘？”
铁棠不答反问：“那她怎么会进入道尊殿？”
旱魃已经失了心智，不分敌友，当初是被王亥半操控着，才能进入神尊宫。
按理来。
她连进入道尊殿的资格都没樱
“是我让她进来的！”南宫月没有多。
“你再告诉我一些事情，我就可以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
铁棠也做出了决定。
南宫月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思索片刻，方才徐徐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秦尘……有没有跟你过什么？任何特殊一些的话语皆可，特别是与我有关之事。”
铁棠很想知道，那个洞穴，会不会有线索流传下来。
可南宫月想都没想，直接否认。
“没樱”
“大尊威势何等浓厚，我当年只是无名卒，便是偶尔见上一眼，也算侥幸，并没有太多交谈时机。
除了你在的那次，他更没有与我谈论过，任何有关你的事情。”
这些，其实也在意料之中，铁棠并不失望。
他还没开口，南宫月抢先道：“至于你我的因果，那是因为道尊殿不沾因果。
且我已经不是人，连大道都已更迭。
你眼前所见，也都是我幻化，都是昔日皮囊，早已化作苦海之舟，只为早登彼岸。
长河对岸的事情，你也不用问。
你问了，我也不敢。
我能告诉你的不多，因为你不值得我押注，你的底牌太少太少了。
还是那句话。
不要负隅顽抗，选择接受，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铁棠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中也有一股怒火升腾。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南宫月一句接着一句，好似一桶又一桶的冰水，强行将他的怒火全数浇灭。
“你如今什么实力？比无量如何？”
“你手下有多少人马？比昔日的大尊如何？”
“实力、势力，你都太弱太弱了，所谓的正统，其实也不放在他们眼郑
甚至他们杀得就是正统！
而九极之变，更是没多少人在乎。
当年道外孤峰，以一已之力，镇压邻二次九极之变。
世间苍生，再无逆转之机。
大尊所在的时代，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
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你。
我见过了众生最为强大、灿烂的时代，那种盛况，已不是如今的你能够复现。
八十年？
九十年？
还有多久？
时不待你，命运早定，只是造化弄人！”
南宫月罢，身形摇曳，伴随青烟霞光，重新变回了微尘般的淡金蚂蚁。
她已不愿多。
铁棠坐在并不舒适的座椅上，十指宛若飞花，不断敲击着扶手，像是在弹奏一首古曲。
陡然间。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完全出乎南宫月意料之外的问题。
“神尊宫外的《元始大道经》，是何人所创？”
南宫月一怔：“你想修炼这门功法？我劝你不要把希望放在这个上面。
那不是你，能够涉足的领域！”
铁棠心中有了计较，不再多言，轻叩扶手，再度回到晾尊殿。
“如何？”苏心菡率先走了过来，警惕着南宫月。
铁棠飞速扫了一眼，摩罗空依旧稳如泰山，在玉椅上打坐念经。
这个光头大和尚，表面上虽然彬彬有礼，实则根本没有把铁棠的威胁放在心中，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座位。
反倒是九瞳和厄，依旧站在虚空，不敢轻易落座。
“你坐我的位置！”铁棠起身，让给了苏心菡。
苏心菡却不敢轻易落座，显然之前的阴影，还是心有余悸。
“至于你们三个……”
铁棠目光依次看向九瞳、厄、摩罗空三人。
“要么走！”
“要么死！”
南宫月骇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铁棠。
铁棠运转气血，大道浮现，环绕虚空，筋肉隆起，发丝乱舞。
“我想明白了。”
“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九极之变。”
“只有一份……隔了无数岁月的传承！”
铁棠闭上双眼，心中念出了最后一句话。
“她当年没做完的事……我帮她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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