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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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傻丫头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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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麦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两只手死死攥着衣角。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子发酸,右腿上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喂,喝口水。\"

独眼老张递过来个搪瓷缸子,里头的水晃得厉害。余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糠,差点没接住。

\"雨姐......\"她嗓子哑得不像话,\"会死吗?\"

老张的独眼红得吓人,喉结上下滚了滚:\"子弹取出来了,看造化。\"

走廊那头突然吵吵嚷嚷。余麦抬头,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担架车冲过来,车上躺着个血葫芦似的人——是赵医生!

\"让让!重伤员!\"

余麦猛地站起来,搪瓷缸\"咣当\"砸在地上。赵医生的脖子包着厚厚纱布,金丝眼镜碎了一片镜片,剩下那只眼睛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你......\"赵医生的嘴唇蠕动着,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钥匙......\"

医护人员推着车呼啸而过。余麦浑身发冷,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铜钥匙硌出的红印子还没消呢。

\"别看那畜生!\"老张一脚踢飞搪瓷缸,\"走,带你去吃饭。\"

医院食堂的番茄鸡蛋面咸得发苦。余麦机械地往嘴里塞面条,突然听见隔壁桌两个护士在嘀咕:

\"听福利院爆炸死了好多人......\"

\"嘘,是煤气泄漏......\"

面汤里映出自己脏兮兮的脸。余麦突然想起芳芳娘点火时的眼神,跟娘当年往灶膛里塞柴火一个样——明明烧的是自家的屋,却笑得像过年。

\"张叔......\"她嗓子眼发紧,\"老太太她......\"

老张的独眼里突然滚出泪来,砸在面碗里:\"那老太婆......早把汽油抹身上了......\"

余麦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她想起排水沟里摸到的黏糊糊的东西,根本不是泥,是老太太提前浇透衣裳的汽油!

食堂电视突然插播新闻:\"野麦子之家火灾事故最新通报......\"画面里陈金水西装革履,正对着话筒抹眼泪。余麦盯着他手腕上的金表——和当年买她时戴的是同一块!

\"放他娘的屁!\"老张一拳捶在桌上,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余麦缩了缩脖子。她摸到裤袋里的手术刀片,冰凉凉的,像六月塞给她时一样凉。那个没舌头的姑娘\"七月\"时,口水滴在她手背上的温度,好像现在还留着。

\"丫头。\"老张突然压低声音,\"今晚我送你走。\"

余麦猛地抬头。

\"陈金水背后有人。\"老张的独眼眯成一条缝,\"雨昏迷前,钥匙必须交给郑局长。\"

窗外的杨树叶子哗啦啦响。余麦突然想起桃咽气前的话,跟林雨一模一样——\"找郑局长\"。

\"我不走。\"她听见自己,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松树底下......还有东西......\"

老张的独眼瞪得溜圆:\"你疯了?那边现在全是警察!\"

余麦不吭声,手指头绕着衣角打转。这衣裳还是金穗给的,领口都洗脱线了。她突然特别想那个养蜂的傻姑娘,想她塞过来的水果糖,糖纸上\"喜\"字红得扎眼。

\"我傻嘛......\"余麦低头盯着自己的破球鞋,\"傻人......不怕死......\"

老张突然不话了。他摸出包皱巴巴的红梅烟,点了三次才点着。

黑透时,他们摸回福利院西墙。警戒线在风里飘着,松树底下站着个穿制服的警察,背影看着特别年轻。

\"新来的崽子。\"老张啐了一口,\"我去引开,你抓紧。\"

余麦蹲在灌木丛里,看着老张装醉汉跟警察拉扯。她猫着腰窜到松树下,手指插进泥土里就挖——才挖两下就碰着个硬东西。

是个铁皮饼干盒,锈得看不出原色。余麦刚要打开,背后突然亮起刺眼的手电光!

\"干什么的!\"

余麦抱着盒子就跑。右腿的伤口崩开了,血顺着裤腿往下流。她慌不择路撞进一片灌木丛,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防空洞的塌方口前。

月光下,铁皮盒上的红漆字依稀可辨:\"王明霞 物证\"。

盒子里只有三样东西:一本黑皮记事本、半张烧焦的合影,还有枚的银色U盘。余麦翻开记事本第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个电话号码,旁边写着\"老郑 紧急联络\"。

远处传来警笛声。余麦把东西塞进内衣,突然摸到胸前挂着的桃的麦穗吊坠。金属贴在心口的位置,烫得像块炭。

\"傻丫头......\"她自言自语,\"你也不怕......\"

话没完,眼泪就砸在了铁皮盒上。那声音特别响,吓得余麦赶紧捂住嘴——娘过,哭出声的丫头最没出息。

可这荒郊野岭的,谁听得见呢?

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像个真正的傻丫头。哭声惊起了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过月亮,像撒了把黑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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