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山与黄金山隔海峡对峙,两山最近处不足一百二十丈。
若是虎蹲炮采用曲射,仅凭单侧炮台的火力便能封锁整个海峡;轻型佛郎机炮更无需仰角,直射便可覆盖对面山头;
至于重型佛郎机炮,射程远超一百五十丈,更是能将海峡两岸都纳入轰击范围。
正因如此,郑鸿逵率舰队抵达时,第一步便是集中火力猛攻海峡两侧的炮台。
此刻。
两个山头上,夯土筑成的台基崩裂,炮台已是半残,架设的火炮被轰得翻倒在地。守台的敌兵早不见踪影,想来是被这般猛烈的攻势吓破哩,四散奔逃了。
登州水师的主舰队得以安全的驶入旅顺湾。
另有四艘船在两处炮台山脚靠岸,每艘船放下百余明军,这些士卒踏着浅滩迅速登陆,手持长刀短铳抢占了残破的炮台。
确认周遭再无敌军踪迹后,一半人留守警戒,另一半则返回船上,将轻型佛郎机炮与弹药搬运上山,手脚麻利地清理炮位、加固掩体,很快便在山头布下了防御工事。
于此同时。
海面上的登州水师已列成整齐的横阵,稍作停
顿调整炮口,随即对着金州中左所,也就是旅顺城。
城头的守军虽然在副将的指挥下,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城头火炮的射程依旧不如登州水师的新铸巨炮,只能眼睁睁看着炮弹不断砸上城来,从头到尾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连还手的机会都寥寥无几。
不多时,港口方向忽然有异动。
二十多艘船从码头后面钻了出来,船上挤满了手持刀枪的士卒,船头堆着高高垛起的草料,看样子是浇了油脂。
这些船摇着橹,竟朝着海面上的明舰直冲过来,船工喊着听不懂的口号,桨叶拍打着水面,溅起一路白浪。
崇祯正举着望远镜细看,见状忽然笑了:“竟是满载草料的火船?他们这是把《三国演义》读疯了不成?真以为凭着这点火星,就能烧了朕的战舰?”
郑鸿逵在旁听得大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他扬手对旗语兵道,“传令左路三舰,轰碎这些敌船!”
主舰桅杆上的令旗一挥,三艘炮舰立刻微调船身,炮口缓缓转向那些冲来的船。
只听 “轰轰轰” 几声巨响,数颗铁弹呼啸着掠过海面,精准地砸在最前面的几艘火船上。
打头的那艘船瞬间被劈成两半,燃烧的草料混着碎木片飞散,船上的奴兵惨叫着坠入海中,有的被火焰裹住,在水里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紧随其后的船被弹片扫中,船底裂开大洞,海水哗哗涌入,转眼便开始下沉,船上的人慌作一团,互相推搡着往其他船上跳;
更多的船直接被炮弹击中堆在船头的草料垛,火星瞬间引燃了油脂,整艘船变成一团火球,凄厉的哭喊声被烈焰吞噬,很快便在海面上烧成了一截黑炭。
剩下的船见势不妙,哪里还敢往前冲,纷纷调转船头想往港口逃。可登州水师的炮舰岂会给他们机会。
又是几轮炮击落下,那些船或被击沉,或在火光中倾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海面上便只剩漂浮的碎木与燃烧的草料,再无半艘完整的奴兵船影。
郑鸿逵嘴角高挑,又令传令兵挥动令旗。
“轰轰轰……”
紧接着,那艘作为登州水师精锐的 “镇海号” 炮舰,见主舰升起令旗,立刻调整船身,将二十四门神威大将军炮齐齐对准旅顺城的正门。
炮口的青烟尚未散尽,新一轮轰鸣已震彻海湾。
这是专司攻坚的重炮,铁弹足有碗口大,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扑城门。
进行了三轮齐射后,“金州中左所” 匾额被炮击碎,整座城门连同门后的石闸、栅栏一起被毁,原本的城门处已只剩一个豁开的大洞,连带着附近三丈宽的城墙都塌了半截,露出后面空荡荡的街巷。
郑鸿逵喜道:
“陛下,此城并无瓮城之险,如今城门已碎,墙垣崩塌,正是登陆强攻的绝佳时机!”
崇祯点头:
“登陆!入城!”
……
海湾南侧的土路上,孟乔芳正踩着碎石往中左所狂奔。
奈何海湾绕路太远,炮台的驻兵又提前跑了,他没赶在明军开火前赶回城郑
此时见明军已经轰碎了城门,腿肚子突然一软,当即瘫软在地上:
“完了…… 这下彻底守不住了……”
“主子!快起来走啊!” 一个亲卫扑过来拉他,“明军快登陆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孟乔芳满脸愁容:
“去哪?我们能去哪?若是去了金州,战败的罪责定会推到我头上,不死也得扒层皮!”
亲卫急得直跺脚:“就算去金州要受罚,也比被南朝捉回去凌迟处死好吧!”
孟乔芳喉头滚了滚,吐出一声重重的叹息,那声音里裹着不清的颓丧:
“哎……”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递给亲卫:
“你…… 砍我三刀。”
顿了顿,又低声补了句,
“下手轻着些,别弄出致命伤。就当给旅顺城留个交代吧。”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浓烟滚滚的城头:
“战败的罪责,按规矩是全军都要受罚的……只有伤员,能从轻发落。”
“主子,得罪了!”
亲卫接过刀,咬了咬牙,先反手往自己腰上狠狠划了一刀,洇出一片暗红。随即握紧刀柄,对着孟乔芳的左臂猛劈下去:
刀锋入肉的声音闷得发沉,孟乔芳身子一震,喉间挤出一声闷哼,额头上瞬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快,还有两刀!别间隔太久!放一起疼一次!”
那亲卫刚要抬手,忽然捂着自己的腰弯下身子,脸色白得像纸:
“操……”
他爆了句国粹,捂着腰,将刀递给另一个亲卫:
“我他妈好像用力过度,划破自己肚皮了,我得看看肠子会不会漏出来。”
接刀的亲卫手忙脚乱地握住刀柄,看着孟乔芳臂上汩汩淌血的伤口,他心一横,猛地闭上眼,手腕用力便砍了下去。
孟乔芳嗷了一声,大骂道:
“你个狗娘养的!你子砍我脸上啦!”
那亲卫猛地睁开眼,见自己主子满脸是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刀 “哐当” 掉在地上:
“主……主子……奴才刚刚没看准……”
孟乔芳怒道:
“什么没看准,你他妈的就没睁眼!”
孟乔芳捂着脸颊,疼得浑身发抖,却突然 “嗤” 地笑了出来:
“好…… 好得很!这下更像回事了 ,脸都成这样了,谁还不信老子是拼死突围的?
走!去金州!”
……
另一边。
海面上,明军的运兵艇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滩头。
城头上,几个建奴炮兵被这阵仗逼得红了眼。尽管明舰的炮火仍在不断砸来,碎石与弹片在身边呼啸,他们还是嘶吼着爬出残破的掩体,快速装填火药,点火开炮。
“轰轰轰……”
十数发炮弹飞出,大多落在海里,其中一铁弹拖着黑烟直奔最前面的艇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船身被砸中,木屑混着血水飞溅,船毁人亡。
郑成功望着那艘沉没的艇和涌出的血水,气得咬牙切齿:
“让所有炮舰集中火力,给我砸烂城头的炮位!务必压制住他们的火炮!”
令旗立刻在桅杆上挥动,海面上的明舰纷纷调转炮口,新一轮齐射的轰鸣瞬间盖过了一牵密集的炮弹如冰雹般砸向城头,刚才还在发炮的建奴炮位顿时被烟尘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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