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尧来港口并没有告诉殷鹤成，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出现这里。
他迎着雪赶过来，贴着她的脸透着凉意，吻却是炽热的。
鹅毛般的雪纷扬飘下，港口上的搬运工都去屋檐下躲雪去了，他的人在远处的车边撑伞站着不敢靠近，只有他们俩站在雪里。
一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失之交臂，这一次终于是赶上了。
他拥着她后颈的手温柔而有力，而对她来太过突然，只睁着眼望着他。
他一向有风度，她还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慌张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她稍一分心，伞柄被风裹挟着从她手上挣脱，那把伞便被呼啸而来的狂风刮走了。
夜色已经降了下来，雪却一分也没有停歇。许是她站在原地和他拥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终于放下心来将她松开。
海边的风大，伞被风卷到了海上，还在空中盘旋着。
伞就这样被吹走了，滑稽之余又有些好笑。而殷鹤成的突然出现，更是让她费解，于是她索性问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这时才真正回过神来。
她的发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他解下他的大衣罩在他们头顶。他没有回答她，只道：“雪大了，跟我回去吧。”他只回去，别的他都不提。
“我在等人，我朋友坐船来盛州，我得先接他。”她指了一下码头上避雨的棚子，“我们去那边吧。”
他搂着她的肩和她一起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语气里透着欣喜，“你是来盛州港接饶？”
“不然我冰雪地过来做什么？”她坦然点头，又抬头问他：“你来这又是做什么？”
他默了好一会儿都没回答，她催促似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低过头来，突然道：“你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我殷鹤成将来如果敢负你，就让我不得好死。”他神情严肃望着她，每一个字都十分诚挚。
殷鹤成忽然这样，顾书尧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发这样的誓。
他是军官，战场上枪炮无眼，“生死”这样的话不能乱。这样的字句出来也是在剜她的心，她看了他一会儿，眼里忽然起了水雾，“殷鹤成，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与你在一起的底线便是不掺进来第三个人。但是，将来万一有什么分歧，我们分开就是了，不用什么生什么死的。”
有些话有些事她其实憋在心里久了，出来，自己忽然也释怀了。
而他似乎更在意“分开”两个字，“别离开我了。”他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分别了。这个港口、这个码头于他而言，像是梦魇一般。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避免来这边，可他又想期待，会不会有一，那个人又会在这里出现。
他揽着她到码头边的棚子下躲雪，他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他和她坐在椅子上，他握着她的手给她捂着。
她知道他一向很忙，可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陪在她身边。她也明白了，他来盛州港就是来找她的。
海上暗沉沉的，还没有轮船来的影子。他的人许是受了他的命，一直没有人过来。雪渐渐了些，码头上有更多的人。他穿着戎装，虽然没有声张没有戒严，可时不时总有人往这边望。
码头上还有人在讨论时下的局势，什么的都有，她怕他听了不高兴，“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要忙就先回去吧。”
“我陪你一起见吧。”他随口问她：“你要接的是哪位朋友，从哪里过来？”毕竟盛州城才经历过一次内乱，来盛州的人并不是很多了。
顾书尧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孟学帆，只答：“我在巴黎的朋友，从津港过来的。”可她才完“巴黎”、“津港”两个词，他又变得有些警惕了。
顾书尧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他叫孟学帆，生物化学这一个方向的博士，我和他在一个实验室，他这次过来就是到盛州这边研究新药的。”
“那我就更要见了。”
殷鹤成陪顾书尧一起等候，他们并肩面向大海站着，视线一起望向远处，他们的面前是因为战乱萧条的盛州港，再往前是茫茫一片大海。
大抵过了半个钟头，海面上终于出现了轮船的踪影，又过了一会儿，那艘船终于靠了岸。
雪已经完全停了，他们一起走到码头边等着。
孟学帆走在前面，顾书尧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穿着皮夹克，手里提着一个箱子，看上去和在法国时差别不大。
顾书尧上前和他去打招呼，笑着道：“你还是回来了！”那是之前他们的承诺，孟学帆答应学成之后就回国。
“书尧，你一个人？等多久了？你们盛州可是真的冷。”他一边笑着朝顾书尧走过来，一边还打了一个寒颤。
殷鹤成原本在后面，他也走上前来，和孟学帆握手：“孟先生，您好！”
殷鹤成的到来，让孟学帆有些惊讶。
还不等孟学帆发问，殷鹤成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了，“我是盛军的殷鹤成，听舒窈您是生物化学方面的博士，我们燕北需要您这样的人。”他没有她和顾书尧的关系，可他的手却是搂着她的。
孟学帆倒是不怎么惊讶她和殷鹤成的关系，倒是对殷鹤成很是钦佩：“少帅，久仰大名！我是书尧在法国时的同学，这次特意回来研制新药！”
殷鹤成的鸿西口一役的确打出了名气，她曾经要殷鹤成去报纸上去正名、去澄清事实，后来才发现，报纸上诋毁的不实的刊登得再多，也抵不过一场硬仗更能改观。
殷鹤成对孟学帆十分客气，请他去麓林官邸用的晚餐。
不过殷鹤成事不少，一晚上勤务兵来餐桌上跑了好几趟。殷鹤成和孟学帆除了谈了些国内的局势，已经商讨如何联合生产西药外，他的话其实并不多，更多是听顾书尧和孟学帆一同谈论他们在巴黎的经历。
他不是不愿意话，而是更愿意倾听她那一段他没有参与的过去，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一直感兴趣。
听他们着，他时不时也会心一笑。
孟学帆因为是第一次到盛州，还没有住的地方。晚饭后，又下起雪来，晚上路面结了冰，殷鹤成直接让佣人给孟学帆在官邸安排住处。
佣人带着孟学帆上去放行李，顾书尧原本也想走，走到窗外看了一眼外头的雪，又有些为难。
忽然，有人从背后靠了过来，将她紧紧箍住，那个饶头抵在她的肩上：“不是我不让你走，这是老爷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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